傍晚時分,杜衡和白少棠站在官道旁邊的山坡上,看到了逶迤而來的囚車隊伍。杜衡熟讀律典,知曉這囚車乃是精鐵所製,鑰匙僅鑄一把,係於隨行押運官手中。此次是九卿之一的雨禪真出馬,二人劫囚,無疑以卵擊石,隻好遠遠觀望,悄悄跟隨。
再向北行兩日,便是巍巍太行腹地,山高林密,崎嶇難行。雖然修有官道,但徙囚之行,一日也不過數十裏。
這一日傍晚,杜衡和白少棠悄悄跟隨雨禪真眾人,看他們在官道旁就地駐紮休息,於是就在山中,尋得一所獵戶們留下的落腳木屋。白少棠笑道:“終於不用諸山洞,睡石頭啦。”杜衡笑道:“既有木屋,必有灶釜做飯。我們今日不必再吃野果了吧。”
原來這一路上,白少棠心軟,不舍得殺生作餐。好在秋末冬初,山上野果甚多,橡子,榛子,栗子,摘來生火煮熟便可充饑,再加上柿子山梨山桃山棗等甜美多汁,,二人已連吃了兩日。
白少棠見杜衡臉現菜色,心下不忍,於是道:“五哥哥,你如果想打獵吃肉,就在外麵烤著吃吧。回來時,幫我帶些栗子野果就可以啦。”
杜衡莞爾一笑,不想白少棠仍然是如此心性。二人進入屋內,隻見屋子正中用石頭圍著一個地灶,灶上放著一個大瓦罐,隻是內中塵厚灰冷,顯然許久不曾有人來過。屋內一角鋪著一個草窩,茅草枯脆,觸之粉碎。
杜衡歎道:“有間屋子,不過還是將就。”白少棠笑道:“起碼可以遮風擋露,好得多啦。五哥哥你快去找吃食,我自去尋些新的茅草和幹柴,晚間好生火睡眠。”
杜衡道:“那你要小心。雖已入冬,但是天氣還不算寒冷,不擔心蛇蟲鼠蟻,卻要小心豺狼虎豹之類的。”
白少棠笑嗬嗬的道:“五哥哥也忒看不起人了。再怎樣,我也是鎮南侯世子,南五省第一高手兼神醫香拂先生的弟子。實戰功夫雖然不行,但是逃跑用的輕功還算熟練。你就放心去吧。”
杜衡從懷中取出一把匕首,說道:“這個給你,很是鋒利,即可防身,又可用來割草砍柴。”白少棠接過,杜衡便出門去尋找食物了。
白少棠在屋中清理了地灶裏的柴灰和草窩裏的舊草,又將瓦罐拿到屋後不遠處的溪邊清洗。清洗完,看見溪邊枯黃的葦草高大幹燥,正好可以拿來鋪墊,於是先割了一大捆,一手拎著瓦罐,一手抱著葦草,趕回木屋。
回到屋前,隻見木門半開,白少棠奔了過去,邊跑邊喊道:“五哥哥,屋後的小溪邊茅草高的很,拿來做鋪墊特別好……”推開門,卻看見兩個人站在屋中,正冷冷的看著他。
並不是杜衡。
杜衡知道白少棠不喜歡看人殺生,可是連日食素,難免腹饑嘴饞。他溯溪而上,走出一裏之遙,隻見一道瀑布從數丈高的山上衝下,涓涓下流,正是木屋後小溪的源頭。瀑布下衝,形成一彎深潭,潭水清澈凜冽,仔細分辨,隻見內中遊動著許多尺餘長的青魚。
潭邊的栗樹上,空著許多栗殼,有兩隻小鬆鼠正在辛勤的搬運著裏麵熟透的栗子,在為越冬做準備。杜衡心係白少棠,就一躍上樹,現在樹上摘了三十餘枚栗子,放在懷中。
接著捉魚,生火,殺魚,烤熟,杜衡美美的吃了個飽。此時天已黑透,杜衡用水袋在潭中取了清水,熄了篝火,便向回走。
杜衡回到木屋,卻見一片漆黑,心中一陣狐疑,白少棠竟然未曾生火。正待進去,卻踏中一片清脆的枯草。杜衡大吃一驚,趕忙取出火折子點燃,隻見腳下是一片散落的脆幹茅草,斷口鋒利,應是白少棠所割。再往木屋看,屋門洞開,內中並無一人,原本放在灶台的瓦罐,碎在門口,瓦片幹淨,還有水漬,也應是白少棠清洗了。
看此情形,白少棠定然是出去洗罐割草,返回屋中時遭遇了不測。
杜衡又是吃驚,又是擔心,不知道白少棠此時怎樣了。自己吃魚之處,離此不過一裏餘,若是尋常野獸或者歹人,就算白少棠不敵,大聲呼救之下,自己也定能聽見。如此悄無聲息,人便消失不見,杜衡心中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覺得渾身發冷,不由打了個寒噤。
“站著想什麼呢?你不去救那位白小侯爺嗎?”一個聲音忽然從屋後傳來。
杜衡不語。
“咦,你怎麼不按規矩來?你不是應該問我是誰?”
杜衡皺了皺眉,仍然沒有說話。看來擄走白少棠的就是此人,他竟然如此高明的隱匿氣息,杜衡回來偌久,都味察覺。
“哼,你惹怒我了!”隻聽那人聲音森然道,杜衡忽覺殺氣逼人,一股極寒冷的氣息逼麵而來。杜衡急速後撤,手中火折子登時熄滅了。那股寒氣如影隨形,來勢不減。杜衡雙腳一點,躍向半空,雙腳在空中一交,如箭般越過木屋,雙手在懷中一掏,三十多個栗子同時打出,隻聽破空之聲驟響,杜衡全力施為之下,這些栗子的威能,不下雨鐵蓮子鐵蒺藜。
黑暗中不知那人在何處,杜衡隻好盲打一通,下落時,又引燃了手中的火折子。隻聽噗噗噗噗數聲,那些栗子盡數落地,而屋後卻已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