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像是沉入了一個永遠無法醒來的噩夢,夢裏父親冷言惡語,嘲諷他不過為那個平民女子生下的孽種,不配皇室天家。母親狠心拋棄自己,遠走高飛。夢裏的一切被夢魘精心細膩地操控,冷漠而淒涼。他周邊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荒漠,無人踏足,無人靠近。
墨染呆呆地立在原野上,以前的回憶如洪水般決堤,淹沒了他。他如同經曆千瘡百孔般脆弱,猛然倒下,細密的汗珠滲滿了額頭,身體如刺蝟般蜷縮成團,嘴裏嗚咽著模糊不清的詞語,竹林,小清,文書........
原野上黃沙呼嘯,耳邊的風仿佛一曲刺耳的塞外民謠,發泄著中原與六巷數百年來的生死恩怨。而他內心的聲音,發瘋叫喊著,想撕碎一切,報複所有,聲音遍布到荒漠的每一個細微的角落,想讓所有人聽到其中的委屈憤恨,很久以後,他才意識到這些都是徒勞。他永遠也改變不了過去,也改變不了現狀。
他是個廢物。
恍惚中,有人輕輕碰了碰他,摸了摸他的臉,恐懼驚嚇在這一瞬間全部灰飛煙滅,留下的隻有萬古不變的寂靜,他感受著手掌心溫暖厚實的溫度,不知為何想起母親在他身後搖秋千時柔和慈祥的神色。他有意無意地向那寬大的手掌蹭了蹭。
而後,那隻所謂溫和的手狠狠掐了他一把。
墨染醒了,被臉上的痛感喚醒,離散的瞳孔逐漸聚焦成點,幾秒後迅速清醒,猛地坐了起來。
周圍還是原野,廣袤無比的原野,但墨染腳下的土地似是被鮮血浸染,透出一股詭異的妖治,使人不禁聯想到古代異國神話美杜莎的紅唇。
“喂,小子。”有人喊道,是少年青澀的嗓音。
他循聲回過頭去,一群衣著華麗的少年正團團圍著他,有人玩味挑起他的衣角,津津有味地看著刺在其上的“囚”字,見他醒來,若無其事地放下;有人盯著他的臉,不知在思考什麼;還有一大群站在一個青年身後,好奇地探出頭來。以墨染的角度看,這幫偷窺的團夥就是個劣質千手觀音。
領頭的少年身著玄色衣袍,腰上係著黑紋腰帶,腳底踩著黑布白皂靴,連瞳孔也是深邃的純黑,不摻一點雜質,仿佛再多看就會被吸進去似的。整個人散發著冷漠疏離的氣息,沒有半點少年的活氣。他看向墨染的眼神裏沒有一點東西,幹淨純粹,再往下挖一千米,也隻能找出一絲隱約的好奇。
“閣下,敢問尊名?”
墨染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就下意識報出自己名字。
“墨染,這個名字……恕在下直言,在下以為墨姓三年前就已絕跡。聽說過的墨姓也僅為那位靈帝。”
是啊,墨家全族被滿門抄斬,血濺三尺,連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也要扼殺在搖籃裏。自那以後,朝廷政局大洗牌,遊家地位江河日下,皇帝逐漸將兵權緊握在自己手中,眼裏連他的親生兒子都容不下。
墨染在這幾秒內想了太多。往事蠢蠢欲動,試圖侵占他的內心。然而墨染還是強忍下在這瞬間的所有悲歡離合,勉強壓著聲音說道:“不是油墨的墨,是莫言的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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