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她便將湯力擱置在那兒不聞不問,從手包裏拿出一張從未用過的全新電話卡,連線後發了幾封加密郵件。之後她便開始洗澡、化妝,哪怕不用出門,她仍舊對著鏡子一絲不苟地勾勒著眉角。興許是發現眼角的數道魚尾紋,她開始心生幽怨,大好的青春居然都浪費了。
湯力斜躺在行李箱中不得動彈,望著眼神怪異的女子,雖然心中恐懼卻不得不強撐堅持。
不知何時,她又來到了他的身邊,將妝容精致的鵝蛋臉湊到他的跟前,氣若幽蘭。
我漂亮嗎,她問道。
我是不是還像當初剛認識我的那般漂亮?她繼續問道。
你現在是不是覺得越漂亮的女人越不值信任?她似乎已經在自言自語。
她又笑了起來,說道,你死了的話,我也算是為民除害了,水獺哥。
這一次,湯力的心陡然一沉,望向她的眼神裏多了幾份從未有過的陰冷。
水獺哥在西湖黑道算得上是如雷貫耳的名字,掌控西湖毒品交易接近三成的水獺,在整個西湖排名第二,隻是除了他自己,這世上幾乎沒人知道,湯力就是那惡名昭著的犯罪團隊的當家人。
望著他的陰冷眼神,她笑了起來,聲音刺耳,良久,她才止住笑意,小聲道,你不是一直覺得郭威礙手礙腳嗎,你老婆幫你殺了他呢!
黑道綽號“水獺”的湯力斜眼看向在他看來接近瘋狂的女子,心中寒意更甚。郭威近幾年坐穩了西湖毒品市場第三把交椅,道上人稱“威哥”,曾放出豪言壯語要在三年內幹掉“水獺”,五年內做掉“老七頭”,坐上西湖地下世界的頭一把交椅。湯力曾以投資家的身份與郭威在飯桌上碰過麵,整體印象是膽大心細狂妄自大,而且身邊常年跟著四名號稱手中人命無數跨省逃竄的悍匪級保鏢。可是,眼前的女人說她殺掉了郭威,不如為何,他覺得就是真的,哪怕她看上去柔柔弱弱地手無縛雞之力。
知道你老婆為什麼要殺死郭威嗎?她說道,仿佛她口中的“你老婆”三個字根本與己毫不相幹。她頓了頓,仿佛能頓時控製自己的表情一般,麵色瞬間冷卻了下來,因為他知道得太多了。
湯力望著她,仿佛打量著一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的確,這樣的文心對他來說,是陌生的,也是充滿著未知的黑暗的。
你想說話?她問道。嘻嘻笑了笑,她從腰間摸出一把精致得不像話的鋒利小刀,抵在他的氣管位置,輕聲道,我撕開膠帶,但你最好乖乖的。這把刀子很鋒利,我用它割開過很多人的氣管,如果你的聲音太大,我也不介意再多一個。
湯力點了點頭,他能以官二代的明麵身份成為隱藏在背後成為黑道赫赫有名的毒梟“水獺”,這份深沉心思就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官二代可以做得到的,自然不會傻到被刀子頂著脖子還要瞎折騰的地步。
膠帶瞬間撕開,疼得湯力齜牙咧嘴,但他還是強忍著沒有發出聲音,隻是牙關咬得吱吱響。
想問什麼?她說道。
湯力大口地吸著空氣,這麼長時間用鼻子呼吸,幾乎快要讓倔窒息了。
好一會兒後,他才緩了過來,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她笑了笑道,我是你老婆啊!說著,她自己先笑了起來。
湯力隻冷冷地看著她的表演,這個身份我知道。
哦,你是問銀環蛇的身份,對嗎?她唇角微微勾起一個迷人的弧度。
湯力不置可否,目光依舊清冷。
她想了想,道,反正你也快要死了,告訴你也無妨。不過,我說了估計你也不會相信。她側著頭,微微想了想道,怎麼說呢,你說我是間諜也行,說我是恐怖份子也可以,這些稱謂我都不在乎。
他問道,那你在乎什麼?
她好像突然被問得愣住了,僵住了許久,才道,我啊,我好像什麼也不在乎啊。我沒爹,沒媽,有幾個在我家落難時隻懂得落井下石的涼薄親戚,朋友嘛,也沒幾個是真心的,秦瀟瀟算一個吧,不過現在她應該已經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了,這個朋友也沒了的話,好像我也真的沒什麼值得在乎的了。
當一個人無所畏懼的時候,才是最為可怕,因為她連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了,又怎會在意別人的死活?
那年那月那日,那個大雪紛飛的傍晚,她默默在太平間麵對著兩具屍體站了足足一整日。管太平間的老先生下班了,於是這個死了雙親也不懂得哭泣和流淚的姑娘轟了出來,在老人看來這個絲毫不懂得感恩父親養育之恩的孩子根本不值得同情。她鵝毛大雪中癡癡站了一夜,一夜白頭,白雪過膝。最後還是一個調皮的孩子試著在“雪人”身上插麵旌旗,卻發現“雪人”居然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