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裝後的FJ酷陸澤在京城擁擠的道路上緩慢前進,坐在副駕位置的李雲道思如泉湧。他並不清楚那尊天然紅沁的玉貔貅是如何輾轉到王家老爺子裏手裏,但他總覺得這尊玉貔貅的出現,似乎總意味著些什麼。王家那位年越古稀的長者其實很好相處,昨晚那盤棋並未分出輸贏,老王頭就笑著認輸,其實在李雲道看來,這局棋在十步和二十步後各有一次轉機,勝負似乎還很難定,老爺子卻提前棄子認輸,單胸襟就不是普通老人可以比擬的。臨走前,王老爺子說如果喜歡就把這玉貔貅拿去把玩,李雲道沒敢答應,一是不願奪人所愛,二是這貔貅實在過於貴重。不過這晚玉貔貅的出現,倒是讓李大刁民腦中靈光一現——他在山上讀了二十五年等身書,十六歲不到就進山采玉,對和田玉這東西尤為了解,之前想投資做點小生意卻苦於沒有本錢,昨晚狗場一行讓他的帳戶裏徒然冒出八位數。普通人家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這麼多零,向來惜財如命的李大刁民也有點兒犯怵,總覺得那些錢放在銀行裏頭不太安全。
身邊開車的男子約摸三十開外,國字臉,飛劍眉,連開車時都昂首挺胸,雖然沒穿製服但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共和國軍人”的氣息。他一邊開車一邊打量著身邊的年輕男人,他很好奇,自家那位向來眼高於頂的妹子看上這家夥哪一點兒了。看到這小子渾身上下加起來不過百來十塊錢的行頭,蔡賢豪倒是有點兒哭笑不得,人家見丈人丈母娘恨不得金裝玉靴,他倒好,上麵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襯衫,下身一條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休閑褲,腳上是雙更離譜的黑色布鞋,雖然略顯寒酸,但給人的感覺卻很清爽幹練。
李雲道似乎也感覺到這位“大舅哥”在打量他,轉頭笑道:“豪哥,我這身打扮會不會嚇到人?”
蔡賢豪老臉一紅,也跟著幹笑了兩聲才道:“衣服這東西,本來就是穿著舒服就行。這樣挺好,我們家老頭就成天說我們這做小字輩兒太鋪張講究,你身鐵定合他味口。”蔡賢豪還有後文沒說,今兒蔡家可是高堂滿座,但願你小子的心理素質能如夭夭那丫頭一般強悍。不過轉念一想,這家夥赤手空拳帶著兩小娃就敢隻身跑來京城搶媳婦兒,能有這種大氣魄大膽量的想來心理素質也定會異會常人。想了想,蔡賢豪還是忍不住問:“這回來北京,你不怕蔣青天背後下黑手?”
李雲道笑了笑:“怕,當然怕,不怕那是蠢蛋。可是就算怕也要來,我就不信他蔣青天比熊瞎子和雪狼還要厲害。”
蔡賢豪道:“有時候,人是比畜生更可怕的。”
李雲道沉默了半晌,才道:“那是因為人沒碰到比他更可怕的人。”
蔡賢豪很意外地看了李雲道一眼,他突然有點兒理解為什麼蔡桃夭說非李雲道不嫁了,他竟然也能從身邊的這個男人身上感受到一股與眾不同的氣場,仿佛一種天然的怨念在逼著身邊的年輕男子一步一個腳印地往上走。蔡賢豪突然失笑,因為他居然想到了“潛力股”三個字來形容身邊的年輕人。
“說實話,你膽子很大,也不怕死,這一點我很佩服。”蔡賢豪由衷地讚道。
李雲道搖頭:“膽子大是真的,不怕死是假的。誰活得好好兒地,願意湊上去被熊瞎子撓一掌?”李雲道歎了口氣,“這世上,有人生來就不用冒險,照樣錦衣玉食;有的人生來就要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鬥著鬥著,膽子就大了,死裏逃生的次數多了,也就把死字看得淡了。”
“聽說你在江南當警察?”蔡賢豪似乎覺得話題過於深重,便轉移了話題。
“嗯,才入職幾個月,前些天才從刑警隊調到市局宣傳處了。”李雲道苦笑一聲。
“犯錯誤了?”蔡賢豪不解。
“怎麼說呢,前些日子抓四個江湖悍匪,我下手重了些,加上林市長有意調我去當秘書,局裏的意思應該是先讓我去避避風頭。”在蔡家人麵前,李雲道沒有必要遮遮掩掩,蔡老爺子跟秦孤鶴關係一直不錯,不然也不會讓蔡桃夭認了秦家老爺子為幹爺爺。
蔡賢豪很意外地看了李雲道一眼:“沒想到你文文弱弱的,倒是有些抓賊的本事!我們當兵就隻管殺敵,你們抓賊,倒是有異曲同工的妙處。”蔡賢豪突然對李雲道印象大好,他上回出事也是因為下手過重才被人抓了小辮子,差點兒害得自家妹子屈嫁蔣家,雖然後來的結果隻是扒了他一身軍裝,但是這位蔡家大少爺卻一點兒都不後悔,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李雲道笑道:“我這點兒本事哪能跟你比,說實話,剛剛下山的時候,我隻求一天三頓溫飽,別餓著我弟弟就成,哪兒想過還能有一天混進體製裏頭吃皇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