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念誠處事的方式頗有些極端。
無論是作為當家,還是兄長,他對胡新舞給予了十足的信任,大力培植,任其發揮,在確定了能力後,將飲食、糧米兩塊利潤豐厚的生意將予她全權打理。當需要借用妹妹與容氏牽上關係時,對她各方的要求也做了充分配合……但,這一切的前提是,她所有的行為、言語皆不得違背他的意誌。
一旦違背,必有懲戒。
在很多層麵上說,憐兒是胡念誠的“雞肋”。她溫軟的性情,機靈的心思,以及在打理各項事務時的周詳細致,頗得大當家的中意。但是,她不是一個美人,甚至連有幾分姿色都算及不上,隻是一個平平常常的丫頭,在胡府中,莫說大當家跟前的人,即使是粗使丫頭裏,也遠有比她俏麗的,秀氣的。因此,對於鍾愛美人的胡大當家來說,憐兒無法納為妾室。不過,心中確然是有幾分喜歡的,所以,提拔為大丫鬟,使她發揮得上聰明才幹,也給了諸多殊於他人的照顧。
胡家沒有人不知道大當家對憐兒的看重。所以,對他來說,憐兒這個丫頭隻有他能動,別人是動不得的,親妹子也不成。
那時,他命四個粗使婆子不聲不張地帶憐兒前去,自己在暗處觀望,在看見胡新舞對憐兒揚手就是一巴掌的刹那,就怒了——因為這個丫頭的機靈討喜,莫說打,他連罵也不曾罵過的,且既然是他的人,自有他來發落,幾時輪得到別人非打即罵生殺予奪?
然後,他當即出麵,將憐兒打發回院,連妹子的分辯也不聽,一通重斥之後,將之關入了家裏的佛堂,命十日內在佛前反省,不得踏出一步。
胡新舞自然是委屈的:即使這憐兒沒有被兄長收房,但既然是兄長的丫鬟,也就算是兄長的房中人,如今居然敢與男子私通。如此下賤之人不做發落,還要留到幾時?
所以,禁足期才滿,她走出佛堂,迫不及待要找兄長理論明白,才走到大當家主院門口,即聽到了兄長與憐兒的話聲——
“新舞是因為祈剛遷怒於你?”
“奴婢實則不是很確定,但想來想去,隻有這一處。大當家,請相信奴婢,除了這一處,奴婢決計沒有冒犯過小姐!”
“你行事向來周妥,我自然信你。新舞精明能幹,卻太過咄咄逼人……”
聽到這處,胡新舞抬手就要推開院門,撕開那個醜丫頭的溫良假麵具,請兄長還自己以公道。
“這一回,本當家如果不是及時得到消息,恐怕你要大受委屈。”
胡新舞手勢一頓。
“主子們給的,做奴婢的自然是要受著,算不得委屈。隻是,奴婢以為大當家隻是湊巧趕回,原來是得到了消息麼?”
“正是,如果不是容城主告訴本當家,新舞來了平城,與葉小姐多有不睦,隻怕會因一時意氣誤了胡家的大事。本當家擔心她因此開罪了整個平城世家,所以放下了手頭事連夜趕回,沒想到就趕上了你這樁事。看來,你是替人受過,新舞是將對葉家小姐的怒氣遷移到了你的身上。”
門外的胡新舞麵色丕變:大哥身在平城之外,容城主因為擔心葉家小姐,所以特地去知會大哥的麼?
後麵的話,她無心再聽,急匆匆拔腳就走。
待她腳步聲遠,大當家主院的院門打開,探出了憐兒的臉。平凡的麵上,閃著幽幽清光:如果憐兒隻是一個平凡丫頭,如何能得大當家那般看重?須知,這模仿多人說話的本事,當年可是從一群亂匪的窺伺中救過大當家性命的。
*
清香樓的頂樓雅間內,四人兩兩對坐。容華坐在主位,左下邊胡新舞,右下邊葉艾,而對麵那位絢爛多彩光芒閃閃的男子,正是賀蘭延續。
這是一次情緒豐富的會見。
胡新舞來找容華對質,而葉艾則是有約有前,兩方本就是注定不會愉快的晤麵,卻因為又多了兩人一個共同的“朋友”——賀蘭延續,而令得氛圍越發的……微妙,妙不可言。
賀蘭延續此來是應邀而至。葉艾邀請他觀摩自己成為葉家家主的就任禮,且平城這個出了那麼多奇特女子的地方,有機會來看上一看,他自然不想錯過。至於見見城主容華,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遠在千裏之地,有一與自己共同認識三位女子的男人,豈不是有緣?
隻是容華對他,似乎就沒有那麼多的感慨。
作為主方,容華從頭到腳,從發到指,從額到顎,俱寫著“平靜”二字,但是,太過平靜了,平靜得……
令人發指。葉艾心忖。
她邀請賀蘭延續前來,固然有刺激容華的念頭,但主要想替容緩將其與胡念舞的這條線給掐斷,將之請到家門口,令其好生看一看胡家小姐的真顏,同時也替他引薦本地的兩家商隊,即使不及胡家那般盛大,但正因此不會店大欺客,公平合作,正正經經地開辟出一條大靈國與中原之間的商路才是要緊,免得今後還要被胡新舞要挾著做些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