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拓怕得正是少主這一句話。如果少主至今尚未對容緩那個女子死心,如果有一日站在少主身邊的仍然是那個女子……不敢想,不敢想。而且,那女子如今已經非往日,坐擁一方,聲勢漸起。以那女子臨別時的淩厲手段,可想不是一個會以德報怨的寬厚之人,一旦重回少主身邊,首當其衝的,必定是與自己清算當年的暗殺之仇……不管怎樣,他都不能允許有那樣的一日。
“少主,屬下之見,解除夫人軍職之後,就請夫人安心陪在少主身邊照顧起居,如此,既可安撫明州萬民之心,又可杜絕有人望文生義杜撰閑話,相信夫人也願意欣然回歸閨中,安心侍奉少主。”夫人對少主的心意,除了少主自己渾然不知,其他人看得可是分明。
羿清眉頭蹙了蹙:“先生這又是為了哪一個由頭?”
霍拓跪倒,懇聲道:“少主,如您所說,如今一切剛剛起步,任何有損少主名望聲譽的言語,都可能被有心者加以利用,一旦民心有所向背,誰為正義之師,誰為烏合之眾,都將在青史留名。屬下既被少主稱一聲‘先生’,決計不能使少主行差踏錯,為人詬病。”
“嗯……先生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羿清在房內踱了幾步,一番潛心思慮過後,道,“對外放出話去,夫人身懷有孕,不宜軍中操勞,故而暫時卸卻軍職,相夫教子。”
“嗯?”這……從何說起?
“這件事,先生要安排得妥帖一些,隻要在民間傳播即可。如此,一旦明州上層對本少主有所詆毀,百姓反而會替我們說話。”
“……是。”霍拓驀地明白了:提前放出夫人有孕的風聲,一個女子一旦身懷有孕,放下一切專心待產乃是天經地義。一旦百姓們這般先入為主,明州趙氏倘若有任何相反言詞,反而會令百姓站出來為少主不平……這的確是個兵不血刃的好辦法。
但,少主幾時變得如此工於心計了?僅在眨眼之間即有了這般的應對之策?
“我還有兵書要看,先生下去吧。”羿清又道。
“少主早些歇息。”霍拓施禮退出,手心汗意漸滲:這位少主,再也不是那個能夠為了自己的一場大哭而動容的少年了。今後相伴,當謹之慎之呐。
這時的趙穎慧,正在緊密部署。
“何秋,你騎我的馬,連夜趕回明城,將這封信交與城主。”
“烈火,你抄近路趕往銀川城,持我的腰牌見上官老將軍,他自會安排一切。”
“江上,你繞過徽州大營去往興城,找到那邊的守將趙大正……”
幾位心腹臨行前尚且擔心:他們離開之後,誰來保護主子周全?趙穎慧心誌堅定,認定羿清此時絕不敢動自己分毫,命他們火速啟程。
幾位心腹作別時憂心忡忡,半個時辰後,卻陸續返回。
“屬下試了幾條路都不通,條條都有重兵把守,說是為防範橫行的匪患。揚言膽敢闖關者,當即以亂匪之罪以亂箭射死。”
“屬下那邊也是如此。”
“屬下也是同樣情形。”
“羿清,你……”趙穎慧,心中嘶吼,幾近狂亂。
同一時間,羿清手執兵書,孜孜不倦。
夜已深,這一對連床異夢也算不得的夫妻,將彼此視為生命中務須逾越而去的障礙,再無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