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呼喚靈魂(1 / 2)

我九歲的那一年春節,死過一回,也可以說體驗了一把死亡的感受,品嚐了一下離開親人時的滋味兒。

那一年的春節,在我們村南戲坊前邊的場上,搭起了一架秋千。而我就是從那秋千上摔下來的。

我們小銀村地處太行山深處,山高溝深,樹茂草密,十分偏僻。平時也沒有什麼好玩的,文化生活十分貧窮。外鄉來一個說書先生,也要引起全村人的轟動。盡管那瞎先生的嗓子很是沙啞,但也要熱情地挽留他唱上個十天半月的,直到他實在沒有什麼再唱的為止。

在這樣的背景下,搭起來了那麼高的一個秋千,自然把全村人的熱情都極大地調動了起來。從臘月二十六架起來的那一天起,秋千架周圍就沒有斷過人。年輕一些的,都像是著了魔似的,爭著搶著,蕩了一波又一波,就是過不夠那蕩秋千的癮。隻要稍為蕩得低了些,那些在一旁等著的人,便會一哄而上,擠成一蛋,誰也不肯相讓。於是,便紅了脖子黑了臉,相互打了起來。村支書德正爺爺見這般的沒有秩序,便不高興了。黑著臉把這些人訓了一頓,又讓民兵連長二愣子來維持秩序,這才算順起來。

二愣子是我家的一個遠房叔叔,比我大十三歲,長得膀大腰圓的,倒也能鎮得住事。他把這些搶著打秋千的人排了隊,按次序一個接著一個來,每個人蕩十幾個來回,到了時候必須換人。采取這樣的措施,也算是公平,便再也沒有擁擠爭搶的混亂了。

正月初一那天上午,在排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後,終於輪到我了。正當我要上去時,不想二愣子逮著秋千繩子和我商量起來。他說:“桂桂啊,你看這幾天來我光是在這裏維持秩序了,也沒有機會打。現在輪到你了,我帶你一起玩行不行?”

二愣子雖然是民兵連長,但說到底也還是個孩子,玩心也很大,也想過一過打秋千的癮。可我不幹,脖子一耿,瞪了他一眼。“他們打時,你怎麼不帶著他們一起玩,為什麼偏偏要和我一起玩啊?我還想自己玩呢!”

“你不是叫我叔叔嘛!來,好桂桂呢,讓叔叔帶著你一起玩兒吧!”

雖然我心裏一百個不願意,但我哪裏是二愣子的對手啊!他根本就不管我同意不同意,一下子便將我按著坐在了腳踏板上,而他卻機敏的像一隻猴子似地跳了上去,便蕩了起來。

起初蕩得低,我還不害怕。可沒有想到,二愣子越蕩越興奮,越蕩越張狂,二杆子勁兒上來了。他每次蕩到低穀時,還要用兩隻胳膊用力地把秋千繩子張一張,以期蕩得更高。可他的胳膊長,而我的胳膊短,他這一張,我的兩隻手便有些夠不著秋千繩子了。當他蕩到第三次時,我的手一鬆,便從秋千上掉下來了。

就在我從秋千上掉下來的同時,我的靈魂也飛起來了,一下子就飛到了秋千旁邊的大柿子樹上。我看到那個小小的我,軟綿綿得躺在秋千下邊,就像是過年前宰殺的綿羊,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