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不會去想起這些年她的養父是如何生活的,就算她未婚先孕,無臉見人,難道他的養父不會理解她,支持她嗎?
方登在地震之後變得不相信任何人,也不再愛任何人,即使是從小把她養到大的父親。這個世界上唯一給予她深厚溫暖的愛,她的心裏也依然有隔閡。其實可以想象,在這些年中,陳到明飾演的這個父親是如何度過的,除了孤獨,還天天擔心。
其實養父這個角色的身上,並沒有太多的戲劇衝突,可是,陳到明愣是憑借著自己幾十年表演積累下來的深厚功力,將這個角色演活了,深入人心。
對陳到明老師的演技,宋錚隻有佩服,之前在魔都的時候,他還曾看過陳到明關於閻錦文的人物筆記,隻是那麼一個隻有三場戲的角色,他都投入了極大的經曆。
陳到明老師有一句話是給宋錚印象最為深刻的,:表演其實就是演人物關係,人物關係演到位了,角色就成功了。
回到《唐.山.大.地.震》這部戲,先不談父女深情,單說夫妻關係。蹲地上選孩子一場開頭戲,似乎已經預示了夫妻二人生活中的矛盾。
片中陳錦的角色形象幾乎全是不好的,這也許可以理解為電影在有限的時間裏,來不及表現這個軍醫妻子好的一麵,但相濡以沫那麼多年,丈夫肯定是能體會的,他對妻子肯定也是有感情的。
因為愛妻子,加之寬厚的秉性,和顧及女兒的感受,他在妻子麵前幾乎不發火。從最初選孩子時溫和的跟妻子說“我看挺好的”,到方登小時候自閉不愛喊人,寬愛理解地對妻子說“沒事兒,她不愛說話,你別逼他”,再到短褲衩一場戲,終於壓製著小發了一點火,也是費墨宋建平式,甚至是陳一平式,全無康熙聶總的強霸。
而妻子死前,他在病房外背靠著窗子,全身抽動淚流滿麵,全然不加遏製,那痛失愛妻的傷痛表露無遺,相信沒人會不動容。
辦完喪事後,回到家中坐在椅子上,把妻子遺像抱在胸前不肯放,傻張著嘴,雙目盡是癡呆和空洞,不是悲慟到極點,能這樣嗎?
暮年,灰白的發,佝僂著背,托著外孫女兒給姥姥的遺像敬酒,用緩慢低柔的調子教著外孫女兒叫“姥姥”、“姥姥”,對亡妻不變的眷懷和外孫女兒的略慰孤懷,表露無遺,而鏡頭拉遠,給了人們一個他穿著灰色毛線衣的老年背影,越發令人覺得老景淒涼。
可以說,是陳到明老師細膩準確的表演,拓展了他妻子的角色空間,使陳錦蒼白而“可厭”的臉上,竟讓觀眾咂麼出了那麼一些更豐富的內容。
在角色與角色間的關係上用功,譬如足球比賽中的做球和喂球,渾一配合牽連無間,才能為觀眾奉獻真正耐咀嚼的戲。
陳到明笑著和宋錚握手:“上次在魔都咱們沒真正對過戲,這次可總算是讓我得償所願了!”
陳到明說的是在魔都拍《建國大業》,兩個人一個演蔣大公子,一個演閻錦文,兩個角色之間明沒有對手戲,陳到明離開的時候,還說過遺憾。
這次的戲裏麵,兩個人雖然隻有一次對手戲,不過宋錚可是期待已久了,陳到明這樣的國寶級老戲骨,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碰上的。
“那我得跟著你好好學學!”
陳到明笑了:“你可千萬別害我,我這人當不了老師,咱們互相學習。”
陳到明這個人看上去給人的感覺很悶,可事實上遇見熟人,還是很善談的,兩個人聊了一會兒,陳到明就離開去準備下午的戲了。
宋錚目送著陳到明離開,這才想起來自己還餓著呢,坐下剛要去拿盒飯,卻被張婧初一把給搶走了。
“怎麼了?”
張婧初氣道:“不許吃了,來了什麼都沒幹,就知道吃飯,不勞動者不得食,你不知道啊!”
我去,這理由也太強大了!
“你這又怎麼了?”
張婧初生著悶氣,剛才宋錚擺明了就是在回避她的話題,還故意和陳到明聊得那麼熱鬧,一想到這個,她氣得牙都疼,自己心心念念的算著時間,盼著宋錚過來,結果宋錚剛一來就像是要躲著她。
她哪裏知道,宋錚這是剛做完虧心事,正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張婧初呢。
宋錚身邊的女人雖然不少了,可是無論對唐焉,還是對範兵兵,他最多也就是喜歡,趨勢他的無非就是男人的欲望和占有欲,真正付出了感情的隻有林欣如和張婧初了。
本來他的感情生活就已經非常混亂了,現在又加進來一個周訊,見著張婧初,他的心裏真是充滿了愧疚。
兩個人誰也不說話,僵持了一陣,張婧初心頭一惱,將那個盒飯往宋錚的手裏一塞,起身就走。
“小初!”
宋錚叫了一聲,張婧初卻連頭都不回,當著劇組這麼多人,他也不能過去追,隻能等到晚上回酒店再說了。
吃過飯,下午要拍的第一場戲就是宋錚和陳到明的對手戲,他為了演《大宅門前傳》剃了光頭,現在不得不折騰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用來粘假發,梳好了九十年代初大學生標誌性的大分頭,還真找著點兒青春飛揚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