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寒予確實不太明白,如果隻是為了給上麵一個交代,宋錚完全可以拍一部更能體現我黨我軍光輝形象的故事,可是《集結號》好像從某種程度上帶著點兒諷刺的味道。
對此,宋錚的回答是,沒有理由!就是喜歡!
宋錚要拍《集結號》,要拍一部真正的戰爭大片,在他看來,現在很多主旋律的戰爭片,都快要趕上玄幻了,因為打仗本來是很可怕的,但是在很多國產的戰爭影片中,卻讓這件本來很可怕的事,變得很好玩。
我們打敵人,槍槍斃命,例不虛發,敵人打我們,我戰士身中數彈,依然屹立不倒,就算倒下,還要把身後事交代到共.產.主.義實現的那一天。
電影拍成這樣,如果單單從藝術角度出發的話,稱得上可笑,不過,宋錚倒也能理解,因為戰爭是政治的需要,以往的戰爭片同樣也是一種政治的需要,那個時候國家成立不久,並且戰勝了幾乎所有的敵人,舉國上下對未來信心滿滿,絕大多數人相信在我黨的領導下,中國將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那時,“人定勝天”的精神直接作用到電影中,結果就是涇渭分明、標準統一的陣營對壘,在人物形象上,正方人物一概濃眉大眼,身材偉岸,平時平易近人,戰時英雄無敵,即使不小心要掛了,也得喊個口號再去死,沒力氣喊口號的怎麼也得交個黨費才閉眼。
當然,這並不真實,它違背了自然規律,不符合人性特征,這種高大全的人物形象遠遠脫離了現實。
然而,脫離了曆史背景去評價當時的戰爭片也是有失公允的,也許,那個時候的人們確很傻很天真,可從某種程度講,人們又很純很認真。
當這種認識到了電影中,就表現為敵人總是醜陋無能,不堪一擊,而自己人總是那麼英明神武,無所不能。
《南征北戰》、《英雄兒女》、《柳堡的故事》、《鐵道遊擊隊》、《林海雪原》、《地道戰》等等一大批被稱為經典的紅色電影都無法脫離這個模式。
在拍攝技法上,對於正麵人物一概以仰角鏡頭表現其高大和正義,對反派人物基本以俯角鏡頭表現其邪惡和猥褻,甚至還要用光線在他們臉上造成陰影,人物一出場就知道他的下場。
雖然從純電影技法角度看這是允許的,但它顯然是種落後的電影表達理念,更欠真實。
國產的戰爭片,宋錚最喜歡的是馮曉寧的戰爭三部曲《紅河穀》、《黃河絕戀》、《紫日》,他用西方人的視角去審視身處侵略戰爭中的中華民族,開創了一個全新的創作角度,並且敢於打破過去中外有別的隔閡和禁忌,不刻意描繪戰爭場麵,但能從人性的角度去考量戰爭對人的影響。
更值得一提的是,馮曉寧的電影借鑒了很多西方電影的手法,例如對故事背景的詩意刻畫和恢弘優美的配樂,都提升了影片的美學價值和藝術感染力。
進入新世紀,薑紋的一部被禁了《鬼子來了》給所有看懂它的中國人帶來了震撼,這部以抗日戰爭為背景,但又超越了抗日戰爭的奇特電影,徹底暴露了薑紋卓越的才情和過人的膽識,那是一種對所謂“主旋律”的徹底顛覆。
同時,這也是一部可怕的,令人痛心的電影,可怕之處在於,它毫不留情地把人們本來不願意看到的人性的真實麵呈現出來,痛心之處在於,它進一步殘酷的挖掘出了中華民族的某些劣根性。
可以說,薑紋的《鬼子來了》標誌著中國的戰爭片,開始試圖從更深的層麵來描寫戰爭,馮曉剛的《集結號》顯然就是這方麵的跟進者。
《集結號》作為一部戰爭片,首先是部男人的電影,體現了一種“戰鬥片”應該具有的血性,是一種古典主義英雄情懷的再現。
原版《集結號》的戰爭場麵中,可以看到好萊塢戰爭大片的影子,這也是中國電影學習西方先進拍攝方式的直接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