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陡然睜開眼睛,唐北堯的動作明顯一頓,但是在短暫的停滯之後,他又伸手,很專注很輕柔地將藥膏抹上她的脖子……
就好像,她醒不醒來都一樣!
這是一概不知的醫生,按照中午的約定,剛送過來的藥膏。
而唐北堯平靜地做著這一切,就仿佛在茶館前麵的空地上,他平靜地掏出手帕,幫她擦拭臉上濺到的血跡一樣……
不帶情緒、不用聲音。
誰都無從揣摩他的態度!
喬慕也沒動。
兩人就在這種昏暗的環境中,詭異地靜默著。
喬慕隻能感覺到他細膩的動作,以及聞到那淡淡的藥草香氣……
…………
直到——
他終於擦完藥膏。
唐北堯擰開那個小瓶,直接把東西往她枕邊一放,然後默不作聲地起身。他沒和她說一句話,也沒和她有任何的溝通。
似乎,要不是她剛好醒來,他就當今晚沒來過。
“唐北堯!”
喬慕卻像是驟然驚醒,在他欲起身離開的那一刻,猛地從床上爬起來,整個人跪坐在床沿,不管不顧地……從身後抱住了他!
她怕留不住他。
她更怕唐北堯會甩開她。
所以,喬慕的兩條胳膊勒得很緊,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用力得幾乎身體發顫:“別走!”她的聲音,支離破碎地從喉嗆裏發出來,甚至帶著淺淺的鼻音。
她知道,他要是走了,就肯定不會回來了!
因為他已經把藥留在這裏了……
唐北堯沒說話。
從被她抱住的那一刻開始,他的身體,便是緊繃且僵直著的。剛開始,他微微用力,試圖掙開,但換來的是喬慕更大力的擁抱。
她整個人貼上他,幾近賴皮,掩飾著心中的恐慌。
“別走!”喬慕又懇求了一聲,執拗又卑微地重複那兩個字。她想控製住的,但是聲音中,卻不小心帶上了哭腔。
唐北堯沉默著。
隔了良久,他才微微掙了掙,依舊沒有成功,才終於開口:“你鬆手。我不走”他的聲音,也帶著克製的喑啞。
他伸手,扒拉下了她纏在他身上的胳膊。
唐北堯沒食言。
他沒離開,隻是走到門口,打開了禁閉室的燈。頭頂的那盞小燈又亮起,暖黃色的燈光投射下來,讓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昏黃色……
唐北堯沒有走回來,隻是倚在開關旁邊的牆壁上,兀自靜靜地站著,也沒有看她。
於是,喬慕原本想說的話,都卡在了嗓子裏。
光線不亮,但是她卻看清了唐北堯的模樣——
他還穿著白天的那件襯衫,領口半敞著,袖口也沒係,衣袖卷到了肘部。他的神色疏淡,臉上卻明顯地帶著憔悴和疲憊。
他整個人……
看上去都好落寞。
他明明站在光線裏,她卻覺得他周圍都是壓抑和黑暗。
喬慕盯著他看了許久,突然就鄙視自己。
所以她原本想說什麼呢?
她原本想說自己沒有殺齊遂,她想說自己被誤解,她是清白的!可是她證明自己有什麼用?且不說唐北堯會不會信她,就光她的解釋,能改變什麼現狀?
證明她清白無辜?
她隻是自私自利地把自己從整件事中摘出來!
齊遂終究是死了。
唐決留下的最後一點念想,終究是沒了。
唐北堯始終會難過的。
喬慕深吸了口氣,把鼻翼間的酸澀都強忍下去,然後抬起頭來。她沒有一下子就觸碰他的底線,隻是喃喃地出聲,先問了其他想知道的事情:“白十七……”
“還在救。”才開了個頭,唐北堯便打斷了她,簡潔地丟了答案。
喬慕抿了抿唇。
她瞬間覺得,喉嚨越發幹澀難受起來,她的牙齒碾過下唇,幾乎把嘴唇咬出血來,才低低出聲:“對不起……”
這句道歉,是因為白十七替她挨了一槍。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種情況……
白十七,現在還是生死不明。
“不用道歉。”唐北堯再度打斷她,依舊不帶任何的感情波動,便截斷了她所有想說的話。
喬慕的喉頭一哽,眼眶瞬間紅了。
不用道歉……
因為道歉沒有用……
他的意思,她明白的。
她找不到其他的話來說,原以為就會如此一直沉默下去,卻沒想到,唐北堯這回很快開了口,順著他剛剛的那句話繼續:“不用道歉。殺就殺了。”
他負責收場。
不管什麼事情,他都負責。這是他的承諾。
把她關起來……
不是為了讓她自責道歉的!
所以——
“你隻需記得,你做的任何事,我都會替你擔著。”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