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語地看了他一眼,猶豫半晌,突然跟他打聽:“顧斯庭,你知不知道,唐北堯失去過一個親人?大概在四年前,還和我爸爸有關。”
顧斯庭愣住。
她的話題轉換得太快,讓顧斯庭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強烈的震撼下,顧斯庭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表情也是一片複雜……
果然,他也知道!
喬慕從他的反應就能判斷!
可是顧斯庭沒有回答。
他轉過頭去,無聲地拿了最烈的那瓶酒,狠狠地灌了兩口。
“不方便說也沒有關係……”喬慕牽強笑笑,心頭卻是閃過一抹失落。這種被隔絕在外的滋味並不好,但是,她沒有資格強求。
她想起身,自己找個地方冷靜,顧斯庭卻在旁邊出了聲——
“不是不方便說。”他叫住她,勾了勾唇角,笑容帶著幾分苦澀,“而是這個故事,你應該不會喜歡……要聽嗎?聽的話我得先換瓶酒!”
顧斯庭當真換上了烈酒。
“在普通家族裏,他們也許算是親人,但在血緣嚴格,等級分明的唐家,他們根本算不上什麼親人。具體的血緣關係,應該是出自某個旁支,我並不清楚……”顧斯庭聳聳肩,“我隻知道,北堯叫他哥哥。”
“哥哥?”喬慕疑惑,她從來沒聽唐北堯提過,“應該很照顧他吧……”
“是很照顧!”顧斯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這麼跟你講吧!唐北堯八歲接手唐家……你覺得那麼小的一個孩子,能坐穩那個位置,靠的什麼?”
喬慕一怔。
顧斯庭已自顧自地往下說:“總得有人幫他擋槍,有人教他開槍。那個時候,多少人想滅了一個孩子取而代之……他那個哥哥,給了他長大的時間。”
喬慕的心中一沉。
這樣的親情,太厚重了。
“可以說,那個人從不示於人前,但北堯的一切,都是他帶出來的。”顧斯庭的目光轉向一邊,他遙望著漆黑如墨地海麵,視線落得很遠,“後來他不在了。對北堯來說,失去的不止是一個親人,一個哥哥,更是……另一個自己。”
這是一個好朋友的理解。
更是男人之間的理解。
顧斯庭說到這裏,覺得有些傷感,不由灌了幾口酒,清了清嗓子,佯裝輕鬆地調節氣氛:“說來慚愧,我知道那麼個人,卻從來沒見過!不過也不可惜,應該和唐北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個性,誰自虐才想認識兩個唐北堯……”
喬慕沒繼續聽下去。
她也高興不起來。
她隻是突然明白了,剛剛唐北堯離開的原因:那個哥哥,對他來說太重要了!那是根本無法替代的人!她做他的“親人”,怎麼能一樣?
開槍、掃除障礙、唐家的危險……
她什麼都不會!
也什麼都應付不了!
她試圖給他的陪伴,其實那麼無用又渺小……
“對了,你們……為了這件事?”半晌,顧斯庭才想起來這茬:她和唐北堯肯定出了問題,所以才大晚上到甲板上來的!
“嗯。”喬慕點頭,顧斯庭對她坦然,她也沒什麼好隱瞞的。隻是她微微揚唇,再提起來,不禁多了份自嘲,“我說,我爸爸害他沒了親人,我以後當他的親人……”
複述出口的時候,她更覺得,這句話有“替代”的意思。
幼稚!
她哪裏替代得了?
她真是不自量力……
“然後他就走了?”顧斯庭倒是訝然地看了她一眼,半晌後,他率先明白過來,啞然失笑,“你不能這麼想,誰也替代不了他那位哥哥,但同樣,誰也不能替代你。”
他們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不可比較!
“隻是那個人,算是他的禁區,你別提。他隻是放不開那個心結,你永遠別提起就好!”其實這件事,和她真的沒關係。
換個別人去說,可能唐北堯就不止走掉那麼簡單了!可能“別人”就直接成“死人”了……
顧斯庭安撫了幾句起身:“回去了!還能睡兩個小時!”
“我再坐一會兒。”喬慕沒動。
“也好……”
顧斯庭走了,甲板上隻剩她一個。喬慕吹著海風,想著坐一會兒就進去,她想靜下來思考,腦子裏卻始終是亂糟糟的一團,那就再坐一會兒……
終於,東方透出淡淡的魚肚白,她眺望著海麵,也能看到A市海岸線的所在。
她這才回神,一回頭,便發現唐北堯站在不遠處……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過來的?
站了多久?
看到她有動靜,唐北堯大步朝她走來,在她身前站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