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十三年春,正月。

元胤瞧著他從火光中走來,撥開了他眼前的重重叛軍,冷峻的臉上閃過一絲的不忍:

“陛下……”

“住嘴!”元胤喝止他,從龍椅上站起來,才發覺他早已是個孤家寡人:

“你這個奸臣!你謀朝篡位,還如何抵賴!還想用謊話來誆騙朕不成!”

他略微側首,穩了穩情緒道:

“陛下,事已至此,你還以為臣是奸臣?臣帶兵進入皇城時無一人阻攔,甚至到了眼前,也不曾有餘一人來為陛下報信,陛下還不覺得自己錯了?”

“朕沒有錯!”元胤衝到了他的麵前,拽緊了他的衣領怒視著他:

“是你,是你把持朝政不放,殘害忠良,想讓朕做你的傀儡,朕偏不!如今你狼子野心顯露,還覺得朕是在冤枉你不成!那攻進皇城的兵是誰的人!挾持朕的人又是誰!”

“嗬,臣是奉先帝旨意輔佐陛下,若是陛下真的勤政愛民,臣又怎會霸權不放,陛下性格最是容易受人教唆,臣若是任由聖上胡來,毀了祖宗基業,背上了汙名便是臣的罪過,臣為了先帝遺願,也不怕背個叛臣之名,隻要這大魏百姓生活安樂,大魏江山不落入他人之手。”

他一副大義淩然的態度,如同當初在朝廷斥責元胤不該重用許太尉的神情一樣。

可元胤就是不信,他有著狼子野心,就是想謀朝篡位,還要把話說的如此冠冕堂皇!

呸!偽君子!亂臣賊子!

妄圖給自己開脫,還將自己說的像是忠臣良將一般,呸!他不信!

“陛下,這是禪位的詔書,臣已經從陛下的幾位侄兒中挑選了一位德才兼備的繼承人,陛下明日早朝隻要當朝宣布聖旨,由新帝即位,陛下隻要安心做你的太上皇,就行了。”

他從懷裏拿出了聖旨,一步一步,緊緊地逼到了元胤的麵前。

“不!”元胤厲聲拒絕著。

“由不得你!”他忽的抓起了元胤的手腕。

可元胤卻不是那麼容易就範的,隨即將藏在靴中的短刀抽出,抵在了喉間,一臉決絕:

“蕭戎!你這個奸臣賊子,朕不會讓你如願以償的!你想讓朕禪位,朕偏不!朕要讓天下人知道,是你逼宮,是你逼死了朕!”

在他神色錯愕,想要伸手奪刀之際,鋒利的刀刃劃過了頸子,任憑鮮血噴出,濺在他的臉上。

…………

“陛下,該起了,今兒個是陛下首次上朝,可得早些準備著。”

迷糊間,耳畔傳來的是當初被元胤攆出宮的老太監的聲音,他的汗毛立即豎了起來。

元胤有些疑惑,他不是抹脖子駕崩了麼?怎麼聽見了舊人的聲音。

難道那老太監也死了?舍不得他,下來陪他了?

元胤心裏仔細的琢磨了一番,這才緩緩睜開眼:

謔,這陰間還真氣派,跟朕的寢宮是一模一樣,就連床都是一樣的。

“陛下,該起了。”老太監再次上前,恭敬的喚道。

元胤轉頭瞧著那老太監,慈眉善目的模樣,甚是讓他喜歡。

隻是當初這老太監在元胤耳朵邊上,總說那奸臣賊子的好話,忤逆他。

便覺得隻是攆他走都輕了,可即便如此,元胤還真是想念他的緊。

這會兒瞧著他在眼前,鼻頭不由的一酸,瞬間紅了眼眶:

“李霖,你也下來陪朕了?”

此話一出,這老太監臉色登時變得煞白:“陛下,陛下,您這是怎麼了?”

“就是想你了,當初朕對不住你,這會兒你下來陪朕了,朕再也不攆你走就是了。”

元胤一把拉住他的手,說的認真。

可這話卻把老太監嚇壞了,手都在抖:

“陛下莫不是病了?怎麼淨說些胡話啊,陛下聽話,今兒個是你頭一遭上朝,可別躲懶不去,太後要是知曉了,可得罰你。”

元胤聽著這老太監的話,也不知道是他糊塗了,還是這老太監糊塗了。

他都駕崩了,還上什麼朝上朝,皇位都讓那奸臣賊子給擼了。

老太監見元胤不說話,連忙喚了殿內伺候的女官上前,忙道:

“陛下,這是尚服局昨日送上來陛下今日的朝服,儀仗及步攆也都在外頭候著了,陛下,更衣吧。”

真煩!

元胤心想,死都死了還讓他上朝,就不能讓他做個冤魂野鬼,回去天天嚇唬那個奸臣賊子麼!

他無奈的站起身,任由著女官們為他穿上朝服,束上腰封腰帶,掛好佩飾。

又有幾名女官為他梳好發髻,戴上朝冠。

常聽戲文裏唱,這死後變鬼了會有法力的,怎麼還這麼麻煩,不能咻的一下子就穿好衣服,梳好發髻麼?

元胤倍感無奈,卻好在也是熟悉這些流程的,倒也不厭其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