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鎬想來想去,越發覺得如果自己是嶽翔,肯定也選擇不合作。隻有這樣,自己可能才有活路可走。
看起來他已經看透了左右都是死,但是如果自己能夠保證他的一條生路呢?也許會改變他的態度,這樣的人才不能為我所用實在是太可惜了。但是他如果日後得了勢,究竟對於遼東、對於朝廷來說是福是禍?楊鎬有些拿不準。
最多再在遼東培養出來一個李成梁吧,此人和當年的李成梁性格確實類似,此戰之後若是獲勝,自己還不怕紫袍金帶位極人臣?入閣拜相也不是不可能,大明朝的曆代閣臣們,哪一個沒有帶兵的疆吏邊臣在外麵站腳助威內外呼應……
楊鎬想著想著,嘴角竟不由的溢出了一絲微笑。但是猛然覺得自己想的有些遠了,搖了搖頭,又把思緒拉了回來。
怎樣獲取這嶽翔的信任呢?采取威壓手段已被證明是不行的了。或者懷柔、或者恩威並施?他相信人都有弱點,隻要抓住弱點就能逼他就範,但是他到現在還找不到嶽翔的弱點在哪裏。
他回想著他們的對話,想到了嶽翔問他平叛方略的事情。
楊鎬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問他遼東平叛的方略,撫順兵敗後他臨危受命被兵部點名推舉為遼東經略,匆匆忙忙的出關指揮對女真的軍事部署,但是說實話具體的方略他還心裏沒數。
隻因各路兵馬還未集結,具體能調來多少兵馬火炮他自己也沒底,朝廷的效率那麽底,說是調動十萬大軍,真正能打仗的占多少這可說不好。所以隻有軍隊集結完畢看明白了具體情況後才能談得上方略,那些朝廷大佬們也大多不知兵,隻盼著他快點出關應敵,臨走的時候倒是誰都沒注意到這關鍵性的問題。
好笑的是從一個比他的官階低不知道多少級的小小把總口中問出。楊鎬覺得真的有種說不出來的諷刺感。堂堂的朝廷大員們,臨急之時倒不如一個芝麻官來的有見識。
朝野之中皆以為本朝兵馬天下無敵威臨四方。萬曆三大征全都獲得勝利,可見具是精兵良將,區區建州叛匪,動起真格的來轉眼間就讓他灰飛煙滅。但是楊鎬可是真正上過戰場的人,知道那官樣文章下麵的真實情況。
當年打倭寇,打楊應龍,打勃拜,那都是張居正時代練兵留下來的老底子,李成梁、李如鬆等名將都還活著。而且明朝兵馬號稱一百八十萬,實際的人數不到三分之一,其中能打的精兵不到十分之一,其餘的基本全都是無用之輩。
比如他親身參與的朝鮮之役,當時的朝鮮駐軍乃是兵部從全國各地精挑細選出來的能戰的部隊,這省調五千,那府調三千,生生拚湊出來的幾萬雜牌軍團。想想看也是悲哀,諾大的明朝就隻能湊出來這麽幾萬人跑到國外去撐門麵。
這還是十幾年前,還有精兵可調,現在過了這麽久,都不知道這批人還在不在了。
而朝廷大員們還是隻死抱著以前的印象不放,自認為天朝上國的天兵天將都是勇猛無敵。楊鎬表麵鎮定,其實心裏實在沒底,所以對於方略這種事情也不敢多說什麽。早先嶽翔對此的疑問他隻是端著架子給擋了回去,現在想想,此人小小官職,一般的小官那能想到這方麵。能問出這番話來顯然不是隨口問問,難道說他對此還有什麽意見不成?
想了一會,他輕喚了一聲,門外進來兩名帶刀護衛,躬身施禮。
“大人有何吩咐?”
“將鄒軍門請來。”楊鎬放下茶碗,將地圖收好。這圖雖然年代久遠,許多新城位置沒有標明,但是好歹也是一幅地圖,重要的鎮城路城衛城所城都在上麵。以後的籌劃說不定都要在這付圖上進行。
過了大約二十分鍾,屋外麵響起了嘩啦嘩啦的鎧甲聲。接著門外通報鄒儲賢求見。
鄒儲賢這些天吃喝拉撒全都在城頭上,他是不知道這楊鎬究竟什麽時候離開。反正他一天不走自己就得在這城頭多待一天。手下的將官們見主將發神經發起沒完了,天天巡視城頭操練人馬毫不鬆懈,還派人在城外的各處陣地巡視,看這樣子竟是動了真格的了,叫苦之餘心中都莫名的感到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