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才躍進地府,便瞧見阿房被一群鬼差五花大綁的淚顏,淒楚地瞧著正與鬼君打鬥的霍白,珠淚漣漣。
花漸上前去格開了鬼差,扶住阿房將墜欲墜的身形,看向霍白也是一臉焦急:“怎麼回事?”
阿房緊緊地攥住花漸的衣袖,強撐起身子:“你快走,快去追青衫上仙。剛剛那個叫花見的仙子來了,你再不去,就要晚了。”
花漸急得直跺腳:“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先得說清楚啊。”
“這百世以來,每逢轉生,我給青衫上仙喝的都不是真正的孟婆湯,隻是清水。我不想他忘了你,”阿房推攘著她:“你快去吧,不知為何天庭已經知曉了這事,花見仙子來便是奉了旨意,要將我帶去問罪,再逼迫青衫上仙喝下洗塵緣。那藥力,比孟婆湯不知強了多少倍,你若再不去阻攔,就來不及了。”
花漸的貝齒將紅唇幾欲咬出血來,把阿房扶至一旁的大石上坐下,在她身側種下了結界,阻隔開鬼差,手一揚,帶起一陣桃瓣的風,鮮豔又淩厲,閃著劍鋒一般的鋒芒:“你跟霍白都是為了我才犯了這錯,我如何能拋下你們不管?自成了花仙,這桃花劍我還不曾用過,今天便要在這地府裏鬧個天翻地覆!”
話音剛落,“叮”地一聲,一道氣刀擊上那花瓣凝成的仙劍,竟是霍白,他還在與鬼君糾纏著,強自分了神衝著花漸怒斥道:“既然知道我們是為了你!還不快去追青衫!若是讓阿房千年來的一幹功夫都白費了,你才是真的對不起我們!”
花漸正欲衝入打鬥的的身形一頓,猶疑地看向阿房,她正擒笑回視著自己,有些發白的唇瓣微啟:“你快去吧,霍白會保護我的。”
花漸咬了咬唇,一跺腳,身形消失在阿房眼前,化作一道桃色風,直直衝向忘川河畔。
饒是花漸的速度如風,仍是晚了。忘川河畔的暗色裏,花見與青衫的一雙影子有些曖昧地交織著。
遠遠地,花漸就瞧見兩人相擁的身影,心口驀地一疼,更催快了速度,就在她的手即將觸及到背對著她的青衫時,花見的唇間揚起一抹詭異的笑意。
花見猛地揚手一推,青衫便跌入了忘川的激流中,他的身形在流水中依舊搖搖晃晃,竟是半分掙紮的力氣都沒有。
花見對著花漸冷哼:“喝下了洗塵緣,便如初生嬰孩兒,我看你該如何。”
花漸也回她以冷笑,對著花見挑釁的眸,昂首跳入了忘川之中。
青衫,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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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後,花一樣的年紀裏,月燭大將軍玉衡的妹妹玉溪生在月燭與蒼梧兩國的戰場上邂逅蒼年。那時,大皇子蒼年是月燭最年輕的少年將軍,眉目冷峻,身手了得。
自蒼梧與月燭分別失去宇殿、子巢兩位皇帝。千年以來,雙龍州上,蒼梧國漸漸失去了本是霸主的地位,近年裏,猶是顯出些竟要向月燭進貢的頹勢來。
正是在這時,蒼年皇子百戰百勝,赫赫成名,總算是為蒼梧挽回了些麵子,成了蒼梧的大英雄。
而這玉溪生出身武將世家,自小被當作男兒教養,一雙彎月刀使得出神入化,十幾歲就跟著兄長征戰四方。
姑娘家家的卻威名在外,饒是月燭自古男多女少、女兒分外金貴,也沒有哪家王公貴族敢娶玉溪生。雖說這玉溪生生得花容月貌,可誰不害怕若是娶了她以後若再敢納個妾,自己將和妾室雙雙被她打死,這還了得?
由此一來,玉溪生竟在戰場上長到了二八年華,月燭皇帝欲將左丞家的公子與她指婚,成就一樁好事,誰知那左丞家的文弱公子竟在聖旨頒下三日之前慌忙娶了妻。
得知此事,玉衡在邊城酒館裏找到她,皺眉道:“妹妹別搭理那些瞎眼的男人,哥哥養你一輩子又如何。”
玉溪生一手挽著頰畔垂下的青絲,攢出笑來柔聲道:“誰說我要嫁了?我若是嫁,便一定要嫁那個人。若不然,我寧願一個人孤老一輩子。”
玉衡再問起——那人是誰,得到的卻隻是妹妹笑而不語的慧黠。玉衡在戰場上統帥千軍萬馬,卻茫然猜不透妹妹的心事。
但時隔不久,玉溪生便遇到她口中的那個人。就在那一年,獵獵招搖的旌旗豔過初開的桃花,玄衣男子跨白馬緩緩而出,英俊的臉寫滿淡漠,手中泠泠似水的長槍泛出冰冷白光,
隻一槍,蒼年便將玉溪生挑下了戰馬,他坐在馬上,眼眸裏是她身後的幾萬雄兵。她狼狽仰倒在地,唇角卻有隱隱笑意,眼眸的盡頭站著一個人,是蒼年,卻又不是。
玉衡隻道,玉溪生愛上蒼年,是因他打敗了她。是與不是,反正建文元年,蒼梧新皇蒼年,與月燭簽訂十年和平之盟,代價是封月燭玉溪生為後,兩國結為秦晉之好。
出嫁那天,玉溪生脫了戰袍,著一身心字紅紗衣,鬢角貼花黃,眉心點著三瓣桃花妝,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羨煞一眾月燭男子,隻恨自己當時聽信了流言,沒將這絕世的人兒娶回家去。
可這些在玉溪生的眼裏都不重要,她的心無比愉悅著,哪怕是月燭之去蒼梧的半月路程也沒能在她歡欣的眉尖留下些許疲憊的風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