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家破(1 / 2)

越國,承乾四年,冬。

長安城已連下了三日的大雪,越國皇宮無數的亭台樓閣盡皆被渲染成了白色,似要掩蓋近幾日整個長安無數被抄家滅門人頭落地的痕跡。路上行人匆匆,竟是無人再敢駐足談論,更無人敢替河西王顧氏一族求情。不知有多少人因為一句無心之語被牽連,當真是君王一怒,血流千裏。

陽光透過雲層灑向大地。顧雲夏身穿一身大紅色宮裝迎著陽光站在城牆之上,遙望著朝陽門的方向。因為今日,她顧家之人將在朝陽門滿門問斬,她貴為皇後卻連至親之人的最後一麵都不能見。說她父親造反,她是如何都不肯信的,可是她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夫君,當朝的聖上信了,且深信不疑。僅憑著幾封來往書信,就匆忙下令,顧氏誅連九族。如此匆忙,又如此草率,想來,他該是蓄謀已久了吧。顧家助他登上帝位的那一天,就注定了,顧家還有她這個皇後都已是他心裏的一根刺,一日不拔除,世人便會記得他的帝位是顧家幫他才得來的,他也就更難受一日,也難為他忍了這麼多年,終於忍不下去了。陽光灑在她紅色的長裙上,裙擺上繡著的金線鳳凰映著陽光,似要展翅欲飛。單薄的背影是那麼的悲涼。

“姐姐,你又何苦呢?這裏可看不到朝陽門。”顧長歌聽到聲音轉過身。隻見不知何時走來一位身穿藍色宮裝的女子,那女子見她轉過身便笑意盈盈的微微福身行禮。“皇上開恩,念在與你是結發夫妻而你又曾誕下二皇子的份上恕你無罪。雖然如今二皇子已不在了,但是姐姐可千萬別再惹怒了皇上。要不然你這後位可就岌岌可危了呢。”藍色宮裝女子看著顧雲夏,口中說著勸慰的話,卻笑的越發肆意。

顧雲夏看著眼前的女子還有什麼不明白,原來那個人是找到替代顧家的存在了,而且比顧家更聽話,更容易掌控。難怪會那麼輕易就對顧家這般雷霆出手。

“後位,我要這後位何用,是能換我兒死而複生?還是能保全我顧氏一族免於滅族之禍?”當初若不是以為那個人會是她的一心人,她還真不在乎這後位,她的父親是世襲河西王,坐鎮河西府,有天下糧倉之稱,手握北漢近半數兵權。她隻恨當年沒有聽父兄的勸阻,一心要嫁給那個人,原來那些海誓山盟,白首之約,都是假的,他隻是想要借助顧家來增加他的籌碼罷了。

“姐姐,你這就錯了,你難道還不明白麼?若你不是皇後,那二皇子就不會莫名其妙的溺水淹死,而顧家,也不至於失了這百年基業。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朱明鳶紅唇微啟卻吐出了這麼一句石破天驚的話。

“你說什麼?皓兒的死不是意外?”

“當然不是,姐姐是不是奇怪,當年徹查的那麼徹底為何還會有隱情是麼?”朱明鳶說到這裏,嘴角輕揚,扶了扶頭上的鳳釵,輕笑:“因為是那是咱們的皇上親自派人去做的啊。”朱明鳶聲音溫柔,就如同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一般。

顧雲夏閉上眼睛,不去看她,回想過往種種,原來都是一場騙局,海誓山盟是假,滿心疼愛是假,都是假的,若他真心愛她,便不會狠心不讓她的兒子長大,他還那麼小,怎麼會忍心。更不會處心積慮的想要顧家人死絕了才好。

她一直以為,她的人生是那麼的完美,有一心疼愛她的父親和幾位兄長,情投意合兩情相悅的夫君,親如姐妹的好友,她竟從未想過,除了父兄,他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利用她罷了,落得今日這般田地,原來都是因為她,是她害死了父兄,族人,甚至是自己的兒子。

顧雲夏不願睜開眼去看她,可她卻不願意這麼輕易的放過顧雲夏:“姐姐可知,二皇子是生生被人溺斃,然後才扔在湖裏的。”似是想起當日的場景,朱明鳶的聲音裏竟然多了幾分輕快,帶著幾分似有若無的天真。

顧雲夏聽著,不由心中一痛。原來竟是如此麼?

她還記得,當日不過三四歲的皓兒偷偷的告訴她,上書房裏夫子又誇了他,等父皇回來,他要告訴父皇,他能背出前一日夫子教授的文章了。可誰知,不過半日的功夫,便傳來二皇子溺斃的消息。親眼看著兒子的屍首從湖裏打撈上來,無疑是一刀一刀的剜她的心。

“姐姐應該知道,皇上是絕不會允許一個有著顧家血脈的皇子活下去的。”朱明鳶看著顧雲夏一臉的痛苦,聲音瞬間變得冷漠。

“你說什麼?”顧雲夏不可置信的問道。當初他也曾那麼疼愛那個孩子啊。孩子出世的那天,他明明也很高興不是麼?

“曆朝曆代挾天子以令諸侯並不是沒有,外戚強大的皇子,又如此年幼,若真有一天,顧家擁立二皇子為帝,也不是不可能嘛,皇上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朱明鳶就是要看著顧雲夏痛苦,她越痛苦,她心裏就越暢快。

“不可能,我顧家滿門忠烈,豈會如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