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蘇蘇眼中的靳琛是成熟穩重,就像自己的父親一樣老沉的,對待她又不像封江海那樣嚴苛,除了晚宴那一次之外,對待自己的時候都是特別溫柔的。
她沒想過靳琛會有這樣的神情。
那雙布滿了紅血絲的眼睛裏麵分明是憤怒、狂躁,甚至還帶著深沉的懊悔。
“琛,你怎麼了?”
封蘇蘇平時喜歡拿靳琛的年紀開玩笑,但是這種時候她還是用的最親昵的稱呼。
靳琛的手緊緊攥著一份車禍的檢測報告,幾乎要把那張紙捏碎。
封蘇蘇見他不說話,心裏有些害怕,掀開被子就要起身去看看,但是剛坐起身就是倚著頭暈目眩,差點把旁邊的輸液支架都給撞翻了。
靳琛聽到她的驚呼聲,忙抬起頭,見她坐在床邊,心中頓時一急,起身走上前,邊走邊責怪道,“你起來幹什麼?”
封蘇蘇一隻手揉著太陽穴,神色委屈,“我想看看你怎麼了,你也不說話。”
靳琛伸手扶著她躺下了,然後坐在床邊沉默了一會兒,輕歎了一口氣。
“我以前沒跟你說過我家裏的事情,我的父母家人,還有我出生的環境。”
封蘇蘇眨了眨眼睛,“說了啊,你說你父母都去世了。”
靳琛眉頭微微一皺,神色有些複雜地看了封蘇蘇一眼,然後伸手理了理她臉上的碎發。
粉色的一頭短發襯托的她更加俏皮可愛,這樣的單純,別人說什麼她都信,也不多問,要是沒有封家那兩夫妻給她護著,早不知道被人騙到哪兒去了。
“我父母確實都去世了,父親是染病,母親是車禍。”
靳琛說著自己家裏的事情,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靳琛四十年前出生在帝都的軍區大院裏麵,母親葉婭蘭是當年帝都財政廳的一把手,年紀輕輕,但卻是個特別要強的人,靳琛的父親是政界叱吒風雲的將軍靳為疆,軍功赫赫,葉婭蘭在嫁給靳為疆之後第二年生下靳琛,之前已經跟前夫有過一個四歲的兒子。
葉婭蘭脾氣性格都十分倔強,生活上什麼事情都不肯讓著人,靳為疆也是個脾氣火爆的,兩個人婚後的生活雖然吵吵鬧鬧,但是倒也過的不錯,直到靳琛九歲那年,兩個人大吵了一架,原因是靳為疆提出離婚。
兩個人雖然吵架,但是從來沒有誰提過離婚的事情,而這一次不是吵架後提的離婚,而是靳為疆提了離婚,之後葉婭蘭非要他說個理由,從頭到尾是葉婭蘭一個人在吵鬧,靳為疆竟是難得的一句話都沒說。
“我母親性格比誰都要強,從來不做不明不白的事情。”靳琛聲音低沉,思緒飄得很遠。
封蘇蘇明白他說的意思,也差不多能在心裏勾勒出原本應該是自己未來婆婆的這個女人的樣子。
她應該長得特別美。這是封蘇蘇的第一個想法。
盡管封蘇蘇不太了解曆史,但是三四十年前那個年代,國內還很少有人離婚,軍區的有軍銜的有官位的離婚,更是了不得的大事,不隻是牽扯到兩個人的聲譽,上麵都會加以盤查。
“為什麼要離婚呢?”
“當時我八歲,不知道太多,我母親告訴我我父親外麵有人了。”
靳琛這話說得淡淡的,沒有什麼情緒,像是在說一個跟自己無關的人,可是這樣的事情,就算現在提起,過去很多年了,多少應該有些情緒在裏麵的,這樣的淡定,反而奇怪。
“是真的麼?”
靳琛果然微微搖頭,神色有些複雜,帶著幾分痛苦。
葉婭蘭在撞破靳為疆跟他的女秘書的奸情之後,一言不發地簽了離婚協議書,帶著靳琛兩個人住到了好友家裏。
說是好友,其實是葉婭蘭的前夫。
“我母親從來不在乎閑言碎語,別人怎麼看,她都無所謂。”
“你在那兒住著,他們對你好麼?”
封蘇蘇問的問題讓靳琛微微一愣,她倒是不好奇別的事情,隻在乎自己了。
“挺好的。”靳琛的這句話說的意味深長。
但是封蘇蘇並沒有聽出來話外之音,傻傻地笑了笑,“那就好。”
靳琛無奈,原本憤怒愧疚的心情在封蘇蘇不著調的各種問題之下,反倒衝淡了不少,她並沒有絲毫刨根究底的意思,一雙眼睛一顆心隻在他一人身上。
可是他不能不在乎。
靳琛跟著葉婭蘭在她前夫家裏住了一年,一年之後傳來靳為疆病故的消息,消息當時是在報紙上出了訃告,軍功赫赫的將軍,擔當得起這樣的待遇,那時候,葉婭蘭才知道靳為疆早就查出自己得了癌症,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