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
高二上學期,林舒轉班了。
“她怎麼會來我們班?”
“入校年級第一名誒,我還一直以為消息是假的……”
“噓……別讓人聽見。”
晚自習的議論聲,總是很容易聽清。
林舒拿筆記本的手一頓,輕舒口氣。
“林同學,我們可是一起轉來的,你以後多幫幫我唄?”白青坐得筆直朝她伸出右手,嘴角微揚。
要不是兩人一起收拾書包過來的,看她這麼開心,林舒根本想不到這是一個剛期末考考砸了滾動出實驗班的人。
“好啊,互相幫助。”林舒笑笑,翻開新筆記本,拿出筆。
上課鈴打響,走廊瞬間嘈雜幾倍。
林舒剛落筆,麵前突然飛過一個籃球,不偏不倚地竄進前桌,講台旁特殊關照位的桌下。她驚了一跳,偏頭就看見一個穿著純白體恤黑色運動褲的瘦高男生站在門口。
大概是剛運動回來,他的劉海成綹貼在額頭。燈光下,棱角分明的臉頰和鎖骨間反著光亮,體恤前襟被汗浸透緊貼在胸膛。
頭頂的風扇卷著風,他在那站了會,骨節分明的手指抓著體恤抖了抖,才不慌不忙地走進來。
體育特長生?她想不出,還有什麼人能在打了一晚自習的球後,還可以大搖大擺地回班。
正想著,桌子突然猛地顫了下,她筆下的一橫,劃過半張紙差點戳到桌麵上。抬頭就看到他慵懶地靠在椅子中,低頭在書桌堂裏翻著書,椅子整個頂得翹起來,靠背全壓在她桌子上。
這人……
林舒默默把桌子向後挪了些,她可不想上課記筆記時,再出現問題。
事實證明,她的做法完全正確。
上課不到五分鍾,他就開始趴在桌子上睡覺,也不知道是椅子上有釘子還是怎麼的,還不停地變換姿勢。沒多久,他的椅子就又靠在她桌子上,
如是林舒又挪了幾次桌子,直到最後桌子傾斜得無處可挪。
她真是服了……
握著筆的手不自覺握緊,正猶豫要不要戳醒他,一截粉筆頭飛過來正中他腦袋。
“厲言勳!”
數學老師又喊了聲,麵前的人才蹙眉坐起身,嘴角一勾,慵懶地敬了個禮。
“抱歉了啊,訓練有點累今天。”
厲言勳翻開書,轉過身看都不看林舒:“講到哪了?”
林舒不想理他,直接把書轉個圈,指了指頁碼。
“謝了。”厲言勳又轉了回去。
但即便如此,也沒能讓厲言勳好好聽上幾分鍾課,沒過多久,他就在立起的書後,單手撐著下巴睡了過去。
就是這樣一個人,對放學鈴倒是很敏感。幾乎是鈴聲打響的同時,他便提起書包往肩膀上一搭,扣上鴨舌帽走了。
林舒收拾完正要走,就被白青叫住。
“嘿,等我會,一起下樓。”
操場路燈昏黃,放學的大|軍如潮水,呼呼地往校門口湧。
林舒和白青並肩走著,結果一抬頭就看見厲言勳和幾個男生在前方不遠處打打鬧鬧,好不愉快。
“能問你個事嗎?”
“啊,你說。”白青的目光依舊死盯著屏幕,拇指飛速地打著字。
“我聽說8班班主任是出了名的嚴,怎麼會有厲言勳這樣……”
“噓!”白青神色緊張地把食指比在嘴上,又四下看了看,拉住林舒的胳膊湊近才小聲說道,“最好別被他聽到,你在議論他。”
林舒不明所以:“就是同學之間隨便聊聊而已。”
“不是吧你?”白青蹙眉盯著她,一臉難以置信,“你真不知道他?”
見林舒仍是一臉茫然,白青歎了口氣。
“我跟你說啊,咱們剛上高中那陣,有個高三的人很拽,挨個班找人收拾,結果輪到8班,他就住院了。聽說是厲言勳一打六,全部撂倒。而且他發起飆來,從不管人畜男女。當然了,這都還不算可怕。可怕的是,讓他發飆或許隻是一個眼神沒看對。”
白青豎起兩根手指比著自己的雙眼,而後又比出食指:“或者說錯一個字。總之,像他這種人,整個一中連老師都應付不來。你還是對他敬而遠……遠之吧,最好提都別提。”
林舒不禁陷入沉思,她的確沒接觸過這種人,但對事實是不是真有白青說得那麼玄,也表示懷疑。
“嘿!這呢!”白青突然抿著嘴朝前方揮了揮手,而後對林舒說句“走了,明兒見”就蹦躂著跑遠了。
林舒這才看見,白青是奔著一個騎單車的男生去的。兩人有說有笑,男生還寵溺地揉了揉白青的劉海。
放學總是免不了撒歡,縱使不成雙入對,也都三兩成群,像她這種的可憐鬼,步入高中之後真是越來越少了。
想到這她不由得歎了口氣,目光不自主地跟著白青坐的單車飄。
要是也有個人能這樣待她……
林舒用力晃了晃腦袋,暗暗把自己罵了一通,才清醒不少。
第二天。
林舒本以為隻要自己做到心無旁騖,就可以不再跟厲言勳有任何交集。然而,她還是低估了厲言勳的搗亂能力。
整個上午,厲言勳不是在睡覺就是不停地跟四麵八方傳紙條,也不知道怎麼就那麼開心並且繁忙。林舒本不想管,但是在接連被紙團砸中頭打亂思維後,她終於忍無可忍。
她俯身拾起紙團,正想和厲言勳交涉,後者卻滿不在乎地丟句“謝了”,就想直接拿走紙團。
林舒盡可能壓低音量:“正上課呢,能不能先別傳了?”
厲言勳怔了一秒,斂起笑容,蹙眉問道:“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我說,你能不能先別傳紙條了?”林舒盡可能壓著情緒,手中的紙團還是握得有些癟。
“是你聲音太小,還是我耳朵不靈光?”厲言勳蹙眉掏了下耳朵,偏頭把耳朵湊過去。
“我說,你能不能別……”
林舒話還沒說完,就被白青拽住衣袖,她這才發覺全班同學都在看她,包括老師。她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忙低下頭。
“你早這麼說,我不早聽見了?”厲言勳自顧自搖了搖頭。
林舒咬緊下唇瞥了厲言勳一眼,便又低下頭。
然而這樣的舉動,並沒能讓她逃脫罪責,下課鈴一響,化學老師周燕就走到兩人麵前。
“你們兩個跟我出來下。”
這是林舒上這麼多年學,第一次被老師叫出去訓話。
她始終低著頭跟在厲言勳身後,大氣不敢喘一下,經過門口時,卻看到第一排的女生偷偷給她比了個大拇指。
天知道她真不想逞這個能,還不是厲言勳他有意引導……
林舒正氣憤上頭,沒來得及刹車,一頭撞在厲言勳結實的後背上。
厲言勳微偏回頭:“學霸隻會用頭打|擊|報|複嗎?”
林舒忙後退一步,沒好氣地瞥了眼厲言勳。
直到周燕幹咳兩聲,兩人才並排靠牆站好。
“厲言勳,體育特長生也是要參加高考的,文化課也很重要,你今天多聽點,就可能在高考時多打幾分,考個好點的體校。”
“是是是,您說得對,太對了。”厲言勳笑嘻嘻地拍了拍手。
“你給我嚴肅點!”周燕蹙眉訓道。
厲言勳收起手,點了點頭,之後卻四下張望著,似乎早習以為常。而林舒呢?一張臉通紅不說,還恨不得把頭垂到地麵上,好像犯了不可饒恕的大錯。
“行了,你先回去吧。”周燕不耐地對厲言勳說道。
“謝老師教導。”厲言勳痞笑著低了下頭,便轉身進了班。
林舒咬了下唇,聲音有點沙啞:“老師,我……”
“林舒,老師知道,你不是那種會有意擾亂課堂秩序的學生。而且一學期後你肯定是要回實驗班的,所以你得聽老師一句勸:這幾個月,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必要招惹他這樣的人。”
其實周燕說的這些,林舒心裏清楚得很,她也沒想著招惹厲言勳。要不是厲言勳當時一再地挑|釁|誘|導,她也不會沒忍住吼出來。可她也明白,心裏再憋屈都沒用,這次隻能認栽。
“知道了,謝謝老師。”
林舒像個霜打的茄子走進班時,厲言勳正和幾個男生鬧得歡,她隻瞄了一眼,就回座位了。
算了,周燕老師說得對,眼不見心不煩。
林舒邊收拾課本邊疏導自己的不爽,就聽見厲言勳在不遠處喊道。
“聽說你一直都是三好生,這應該是你長這麼大,第一次被叫出去吧?”
突然桌子一顫,她抬頭就見厲言勳跨坐著,雙臂交疊趴在椅背上,歪頭看著她,一側嘴角微勾。
“跟你有什麼關係?”林舒垂下眸,放在腿上的手默默握緊書。
“當然沒關係。隻是作為前後桌,想表示一下關心。”厲言勳手握空拳在她麵前敲了下,眉峰一挑,“被老師叫出去訓的感覺怎麼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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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班裏安靜異常,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林舒和厲言勳的身上。
數分鍾後,林舒終於還是放開緊握的手,扯起嘴角:“你厲害,行嗎?”
厲言勳事不關己般攤開手,起身走了出去。
他走後,林舒把手中的書往書桌堂一推,心裏默念: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情浪靜。
然而,她好像還是把事想簡單了。
下午兩點,陽光正毒,塑膠跑道被炙烤得軟綿綿,人踩上去也難免昏昏欲睡。
林舒蹙眉仰頭看了眼頭頂的太陽,用手扇了扇風:“下午上體育課真是折磨。”
“這就折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