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少年一著急,脫口而出,“雲清,秦璟然喜歡你,你可願嫁給他?”
少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得他越來越慌,扣住她的肩頭道:“雲清,我是認真的!”
“傻瓜……”少女伸手抱住他,將臉埋進他懷裏,低聲道,“你都叫“嶽母”了,我還能不答應?”
秦璟然怔住,低頭看著少女如雲的墨發。那是他此生,最幸福的時刻。
他取出一根紅色絲絛編成的發繩,換下少女綰發用的白色簪花,將紅繩結在她發梢。
少女把玩著發尾,分明一臉喜悅,嘴上卻道:“這紅繩真醜!”
他有些無措。這些天他織了很多,這個已經是最好看的。“要不然……你把這個給我,待到了燕京,我給你買更好的……”
“誰要你買的!你這呆子,既然送了我,哪裏有收回去的道理……”
回去之後,秦璟然才曉得京城的局勢已經大變。他最好的朋友――二皇子墨青溟被貶。他不顧父親的反對,參與墨青溟的計劃,將將軍府拉入皇位爭奪的漩渦,所幸他最後勝了。
那人登基之時,同時封了皇後。華蓋遙遙,盡管相距甚遠,他仍是一眼認出那個身影。
那個立在新帝身側的,鳳冠霞帔的,不是她又是何人?
秦璟然死死地盯著她,她挽著新帝的手臂,不急不緩地經過,目不斜視,仿佛不曾注意到他。
他懷裏藏著一隻錦囊,那是她昨日送來的,那番話猶如鋼刀,字字剜在他心頭。
“當初應了你,不過是因為我孤苦無依,而你是將軍獨子,何等顯赫。如今,卻不同了。殿下明日便要登基,若應了他,我便是皇後,再沒有比這更加尊貴的。璟然,在你身邊,我固然欣悅,最多隻能做個將軍夫人。相比之下,我更喜歡富貴權勢。”
他沉默良久,道:“自古帝王多變,隻身入後宮……清兒,你可想好了?”
她輕輕一笑,一如平日衝他撒嬌那樣,帶了些頑皮,“殿下喜歡我,他會保護我的,你不必擔心。”
他喃喃道:“這就好,我也能放心了。”
……
他不記得那天是如何回府的,隻知道醒來時,宿醉帶來的頭痛尚未散去,天子的詔書已經傳入府中,道是秦將軍輔佐有功,特封為南郡侯,即日赴任。
南郡……不愧是他最好的朋友,將最富饒的一塊土地封給了他。
那可是,天璃境內,離燕京最遠的地方。
城門在背後緩緩閉合,他坐在馬上,摸出懷中的錦囊,將柔軟的青絲在指尖繞了一繞,發出一聲低笑,無悲無喜。
……江南晚來客,紅繩結發梢?
“所以,”芳草居的西廂房裏,秦懷瑾道,“你給我講我父侯的感情史,與我為永樂公主頂黑鍋,有幾文錢的關係?”
“永樂公主是先皇後左雲清的女兒,”池幕道,“即便你不救,南侯也不會坐視不理。南侯早晚都要逼宮,我不過是為你們提供了一個契機,將計劃提前了一步。”
“也罷,反正父侯是要失敗的,”秦懷瑾道,“我答應你,條件是,此事結束後,你護送我與阿潯前往東澤,為我們尋一個安身之處。”
池幕神色一動:“東澤?”
“在你看來,這有難度麼?”秦懷瑾反問,“你莫不是東澤皇帝的下屬?”
“世子比在下所預想的,更加聰明。”
秦懷瑾點點頭:“噢,原來你把我想得很蠢。”
“世子說笑了。”池幕道,“你的條件,在下答應。隻不過,在下有兩個疑問。”
“你且問。”談完正事,秦懷瑾繼續剝橘子。
“世子怎知南侯會敗?既知會敗,為何不加勸阻?”池幕問道。
“這個麼……”秦懷瑾拿起一個橘子端詳了一番,似乎在考慮從何處入手,“父侯不是真心造反,否則,當年何必離開京城。皇後逝去之後,他的心也跟著死了。哀莫大於心死,我看著他日複一日地消沉下去,如同行屍走肉,還不如早些解脫。”秦懷瑾將橘子剖開,細細地挑幹淨,一瓣一瓣喂給江潯,專注得旁若無人。
池幕輕咳一聲,道:“世子當真豁達。若無別的事,在下告辭。”
秦懷瑾頭也不抬,敷衍道:“慢走不送。”
吃完橘子,秦懷瑾還要再剝一個,手腕卻被輕輕握住。
手腕卻被人握住。
江潯道:“主子,我吃飽了。”
他心情好的時候喜歡喂她吃東西,心情不好也會一直給她吃東西。
秦懷瑾對著自己的手腕沉默了會兒,伸出手,慢慢抱緊江潯,臉埋入她肩窩,有些撒嬌地道:“阿潯,你會一直陪著我,對嗎?”
江潯反手抱住他,輕輕“嗯”了一聲。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直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