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你家在哪？你回去這趟，我護你一路周全！”
那是人影的回答，也是程芳菲心裏的聲音。她的身體逐漸發抖，她的視線漸漸模糊，但她卻忽然發現，眼前的人影，卻漸漸地清楚起來。
人影黑白的疊影終於不再閃爍晃動，雖然依舊若隱若現，卻已經看得清楚那張臉。那張臉，是孩童時期的程芳菲絕不會認識，但在成人，從桂東女校出來之後，卻絕對不會忘記。
“何文山！”程芳菲驚呼，那個在不遠處站立的人影，就是何文山。
梅姨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驚慌和恐懼，她不可思議地望著何文山，卻見何文山的身體非但越來越清楚，而且還緩緩地抬起手，向著她與程芳菲一步一步走來。
“不！不可能！”梅姨難以置信地搖頭，“我已控製她的記憶，她怎會想起你來？”
何文山根本不理會梅姨，隻是向前走著，那抬起的手，距離程芳菲越來越近。
他忽然停下腳步，距離不過數米，他的聲音卻依舊陰冷而讓人毛骨悚然：“芳菲，我陪你回家。”
程芳菲全身一怔，忽然間，抱住自己的梅姨竟然消失不見，她猛然轉頭，梅姨赫然站在了她的身後，數米開外，與何文山相互呼應的位置。
“小姐，跟我走吧，我帶你回家。”梅姨緩緩抬起手來，伸向程芳菲。她的聲音依舊溫柔。
程芳菲夾在兩人的中間，慢慢地退到牆邊黑暗處，她又蹲在了地上，抱著自己的雙腿，看左邊的何文山，瞧右邊的梅姨。
“芳菲。”
“小姐。”
兩個人影忽然同時出現在程芳菲的麵前，兩隻伸出的手，就在程芳菲的麵前。
“如果抉擇不定，你可以把手都交給我們。”那個來自地獄的聲音，卻溫柔地說著。
程芳菲抬起頭，將雙手放在了兩人的手上。那一瞬間，她隻覺得，觸碰到左邊的手時簡直如墜冰窟，觸碰到右邊的手時仿佛春暖花開。她的手，向右邊的手抓得更緊了些。
忽然間，程家的庭院、孩童的嬉鬧、梅姨的懷抱，一一在程芳菲的腦海中閃過，那溫暖的人兒如母親一般對她的嗬護曆曆在目，她幸福地笑了。
“梅姨。”程芳菲望著梅姨，卻忽然鬆開了手，“謝謝。”
梅姨的臉上、身上忽然冒出一道道龜裂，“哢嚓哢嚓”的聲音不絕於耳，如鏡子一般瞬間破碎，那素衣之下，破紅棉襖赫然在目，蓬頭垢麵下，隱藏著一抹最真的微笑。
“小姐，快走。”
也不知程芳菲是否聽見了那一句最真誠最溫柔的聲音，她早已拉住何文山的手，由何文山牽著，一路奔跑。
那隻手確實冰冷，涼徹整個身體，可這股涼意卻偏偏沒有攻占程芳菲的心，她的心，如烈日一般火熱，火熱驅趕所有的冰寒，牽著的手，也變得無比溫暖。
她被那隻手牽著，一路奔跑，從這條鳳凰古城的街道，跑到桂東縣的街道，跑過桂東女校的後山、崔瑩瑩一笑的花轎、田府的庭院、程家的大門前。
他們還在奔跑，隻是牽著的小女孩漸漸長高變大，清澈的眸子透出能令人如沐春風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