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廂,萬籟寂靜。
小六子守在門口打盹,夢中還時不時勸程紫英,讓她不要犯傻,一定要等慕容將軍回來等等。慕容卿落在西廂後,先是引開了侍衛,才在門口落下,看小六子如此,頓時莞爾,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六子沒醒。
慕容卿眸中染上淺笑,出手點了他的昏穴。
小六子睡死過去。
慕容卿推門進去。
程紫英以為是宋徽宗又派人過來,正想冷麵讓對方出去,沒想到卻看到自己朝思暮想都不敢認的人,“青遠……”程紫英眼淚奪眶而出,不顧一切撲入慕容卿懷中。
慕容卿微怔,隨後笑著摟緊她,“我回來了。”
“嗯,”程紫英抱他抱得很緊很緊,“你沒事太好了。”聽到他戰場歸來,沒來得及興奮,就聽到他鋃鐺入獄發配邊疆的消息。思及過去的一天,程紫英覺得自己像是在天上、人間、地獄來回徘徊。
慕容卿思及一路,也覺得艱難。
第一次,兩人不顧任何禮節,將對方緊緊抱在一起。
彼此懷抱中的人都比腦海裏的單薄,麵上各有滄桑和悲苦,但是心裏卻是從未有過的甜蜜和充實,足以掃清楚這一路走過來的種種苦難。
程紫英雖然讓慕容卿不要回來,但是自己卻從未曾放棄等他。
慕容卿即便知道前途凶險,也沒有違背與她的諾言。
慕容卿開口道:“張安陸在《千秋歲》中說:‘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心有千千結。’此次與你分別後,我方能體會他詞中的意思。隻是豈止千千結,早已是情絲萬丈,恨不得……”
程紫英臉微紅,手擋著他,眸中有羞意,“你幾時也學會的這些?”
慕容卿淺淺笑著握住她的手,“是誰寫信於我,說的:‘自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舉杯,對窗獨飲,猶恐相逢是夢中’的?”
程紫英咬著牙,羞惱道:“當時是因為怕你危險,所以才、才……”
“怕我回不來,所以才願意直白表露心意?”
程紫英道:“你知道何必還問。”
慕容卿笑著,理所當然道:“那自然是明知故問。”
程紫英一時間真是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慕容卿手拂過她垂下的發絲,看她血色全無的純色,眸中盡是憐惜。程紫英見他如此,連忙解釋道:“其實我無事,隻是之前為了裝昏迷,所以才可以弄成這個樣子,不用在意我。”
慕容卿道:“等這次戰事了結,我們就走,離開皇宮,遠離汴京。”
程紫英靠在他胸膛前,點頭,“都說江南風光好,春水碧於天,春風十裏香,到時候我們就去那裏好不好?”
“好,到時候我們乘舟泛湖,聽夜船吹簫,伴雨眠。”
程紫英單單是想象一下都覺得迫不及待,可是她心裏,又總覺得這些事情太遙遠,“青遠,其實我們不去江南也沒什麼,隻要能和你在一起就足夠了。”
“不夠,我答應過,要護你一世安穩。”
程紫英笑著,感受著他胸腔的震動,心中一陣陣甜意席卷。這一刻,如果能就此停留該多好。
縱然兩情難舍,但此處畢竟深處皇宮,慕容卿也不適合待太久,隻能是再三叮囑程紫英好好照顧自己,離宮的事情交給他。程紫英見他離開,目光中流露出不舍,強忍著眼淚。
若是真有一日能去江南,她一定不去泛舟,不聽蕭弄笛,就隻想靜靜地看著他,好將如今承受的一切離別苦都給彌補回來。
慕容卿心中不忍,但為了安全著想,還是隻能毅然離開。
走之前,他將小六子弄醒。
小六子睜開眼,看到慕容卿,差點以為自己在做夢,“慕容將軍,你怎麼在這裏?!該不會是死了,托夢吧!”
慕容卿:“……”
小六子在看到慕容卿身後的影子後,又自言自語道:“不會的,鬼是不會有影子的,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自己嚇自己……慕容將軍!你怎麼在這裏?!”
慕容卿心中無奈歎了口氣,麵上倒是不顯,“這些日子辛苦你,替我照顧好紫英。”說完,慕容卿從懷中將一個錢袋給他,“我知你因紫英的事情被發配到這裏,沒了什麼進項。這裏是一點心意,你收下,家裏都靠你一人,沒銀子不行。”
小六子接過銀子,低頭就想給慕容卿跪下。慕容卿連忙攔住他的動作道:“不必如此,說起來還是我虧欠你的多,若是你想再回殿前伺候,我可以替你想想辦法。”
小六子搖頭道:“這裏雖然銀子少了點,但是能安心吃得下飯,也能吃得飽。慕容將軍放心,我在殿前還有一兩個人,若是想回去的話,會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