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先生不必苦悶,”慕容卿看出他目光中的不善,笑著戲謔道:“待我離京,太子隻能依仗耿先生,到時候耿先生必定還會是太子最信任的人。”
耿南仲道:“這一點不用你說,我比你更清楚。要說心裏話,我希望你永遠不回來才好,不過太子需要你,所以我還是希望你回來。”
耿南仲手中的酒杯碰了慕容卿的酒杯一下,自顧喝下。
慕容卿莞爾,也跟著喝下。
耿南仲道:“我輔佐太子十年,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鬆懈,把太子的性命看得比自己還重要,卻隻得到太子有私心的評價……所謂伴君如伴虎,天家無情,自來都是如此。”
“耿先生既然想位極人臣,自然也該承受人臣之重。”
耿南仲看他,嗤笑道:“不用你說。不過別說我別提醒你,你這一去,凶多吉少,自己好自為之。”
“耿先生何處此言,莫不是盼著我打敗仗?”
耿南仲道:“你打不打敗仗我不清楚,不過沙場無情,死人是最平常的事。你與程紫英的事,太子不清楚,我卻一清二楚,當然,也包括官家對程紫英的心思。”
“耿先生早知道這個?”
耿南仲道:“我在宮中十年,若是連官家這點心思都不知道,如何確保東宮無恙?可惜,太子不聽我之言,以為官家隻是為了保天家臉麵才殺你,非要救你。若不是鄆王接連出錯,先是失了蔡京,後又與童貫生了嫌隙,加之如今王黼被免,以致勢力受創,孤掌難鳴,太子恐怕早已被官家所厭惡。”
日前鄆王還在文德殿說太子的不是,再繼續發揮下去,官家再度不滿太子是遲早的事。耿南仲也道不清這其中,到底是不是有天道相助。
慕容卿聽著耿南仲所言,搖頭苦笑道:“不止是太子低估了耿先生,就連我也是。今日這杯酒,就當是我向先生賠罪。”
耿南仲勉強地和他碰了杯,喝下,嘲諷道:“慕容卿,那群莽夫動不動張口閉口就說要死在戰場上,你該不會也有這種可笑的念頭吧?”
慕容卿笑著故意道:“我也是莽夫,自然也有。”
耿南仲冷笑道:“你若是還想看到慕容家恢複清白,我勸你最好是活著回來。”
“也是。”
耿南仲看他雲淡風輕的樣子,聽不出真假,心中不免生起一股火,冷笑地站起身道:“你自己慢慢喝吧!慕容將軍,這一去,可別折了慕容家的威名!哼!”
耿南仲甩袖離開,把門弄得作響。
慕容卿無奈搖頭。
慕容卿回到都虞候府,秦瑄柳葉等人正好將東西準備好。秦瑄道:“大哥,你看一下還有沒有什麼需要帶的?”
聽著秦瑄語氣中難掩的興奮,慕容卿道:“好好休息,等上了路,就沒好覺睡了。”
“是!”
等慕容卿離開,秦瑄看向柳葉,“你有沒有覺得,大哥這次對打仗不是太興奮?”
柳葉很認真問道:“將軍興奮過嗎?”
“……滾。”
柳葉滾了,去睡覺。
柳葉走後,秦瑄看了看,悄無聲息地從後門溜出都虞候府。臨走前,他想去見一下雪鵑,跟他道別。
慕容卿坐在屋頂上,看著秦瑄的動作,將手中的酒杯朝他扔了過去。
秦瑄察覺到有一股氣朝自己襲來,反射性躲開,將襲擊物握住,在看到是酒杯後,愣了一下,抬頭,看到了坐在屋頂上的慕容卿,頓時咧嘴笑道:“大哥,還不睡啊。”
“去哪?”
秦瑄僵著臉笑了笑道:“沒什麼,就去隨便走走。”
“過來陪我喝酒。”
“……哦。”
秦瑄上了屋頂,一時間京城的全貌盡在眼下,“想不到都虞候府還是個觀景的好地方。”
“都虞候府身俱保護皇宮的重責,自然不一般。”
秦瑄探著頭道:“怪不得連皇宮都能看到。”他仔細看了看,大致能看出什麼宮什麼殿,甚至能知道侍衛房在哪,發現這點,秦瑄頓時嘿嘿笑道:“大哥,你該不會經常在這裏偷看宮女吧?”
慕容卿打了他一腦袋。
秦瑄連忙低頭認錯,自然也沒注意到,慕容卿的目光,朝著皇宮偏角一處深深看了一眼。
今夜,那裏的守衛更加森嚴了,要闖入根本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