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紫英一直以為,是自己執意入宮,又在殿前侍奉所以才會引來官家注意,不想從始至終,都是官家安排好的。
“你說清楚。”程紫英攥緊手,用疼痛來讓自己清醒。
小六子低聲道:“姐姐,聽我一言,切莫衝動。官家如今心中有你,所以才能忍你,若是官家一旦失去耐性,姐姐的性命也就危險了。”
“誰要聽你說這些,我讓你說清楚!”
小六子從未聽程紫英這樣嚴厲說過話,隻能將所有知道的都和盤托出,“我曾聽師父……聽李彥說過,當年官家在宮外遇到姐姐後,就想讓姐姐入宮,後來知道姐姐寧可為婢也不願入宮為妃後,官家反倒賞識,就將姐姐安置在殿前,說是要等姐姐自願入宮為妃。”
小六子也曾細想過這件事,隻能認為是官家的特殊喜好,否則實在想不明白,貴為天下之主,想要什麼都不過是囊中之物,何必多此一舉。
程紫英無心去細想宋徽宗的心思,她注意的是另外一點,“莫非、莫非,就因為在菩提寺那一次?”
當日她在菩提寺等慕容卿前來,從日中等到日落,可是最終盼來的卻是他離京從戎的消息。就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遇到了微服私訪的宋徽宗。
當時她不欲和外人多說與慕容卿的事,便隻說是為父親祈福而來。
不想第二日,父親就說要帶她一同入宮。彼時的“萬壽園”,如今的“艮嶽”尚未完全建成,但部分園林已經成型。在賞玩園林的時候,她方才知道,自己在菩提寺遇到的人是當今天子。
回府後,父親問及她對入宮的看法,她立正言辭拒絕。甚至在選秀女之際,提前申請入宮為婢。
原以為父親會極力反對,不想竟意外同意。最終,她分配到了殿前,還與宋徽宗訂下了約定——遇到心之所向,即允許她離宮。
程紫英將前後想了一遍,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眼前陣陣發黑。
“姐姐!”
如果真是因為菩提寺那一次,那從頭到尾,爹爹不止知情,甚至還和官家一同聯手設計。
官家對她的承諾,亦不過是玩笑而已,她卻始終當成金口玉言。
程紫英隻覺得昏天黑地,一向寵愛她的父親竟然一直在她麵前演戲,心中篤信的威嚴天子,竟然如同兒戲。
一時間,程紫英腦海裏出現了無數的畫麵,是過去三年程象德和宋徽宗和她交談的種種。
“砰!”
程紫英突然昏倒在地。
“姐姐!”小六子大驚失色,連忙將人扶起,為避免引起宋徽宗注意,直到進了偏殿才叫人去請太醫。
太醫診斷是因為刺激過度,紮了幾針後,連聲囑咐讓好好休養。
小六子見程紫英麵白如紙躺在床上,憂心道:“既然無事,為何姐姐還不醒?”
太醫不耐糾纏,正要離開,就聽門外小太監就細聲道:“陳公公,官家聽聞紫英姐姐病倒,特地令了太醫院吳院士前來問診。”
一聽吳院士親自來,太醫連忙放下藥箱,親自恭迎。小六子也沒時間多想驚動官家的事,連忙讓人進來。
吳院士進來,診斷後,看了那太醫一眼,沉聲道:“人都如此了,還說無事。備金針。”
“是!”那太醫連忙遞過金針,之後不由得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他哪裏想到,不過是一個小小婢女而已,竟會驚動官家。早知如此,他方才就不敷衍了事了。
小六子眼見吳院士幾道金針下去,程紫英幽幽轉醒,如何還不知道方才太醫應付,頓時狠狠地剮了他幾眼。
那太醫頭一低,連忙退到後頭。
吳院士見程紫英睜開眼,開口叮囑道:“程姑娘,已經無事了,隻是往後遇事切莫心急,否則傷神傷身,於事無補。”
程紫英弱聲道:“謝吳院士。”
吳院士點頭,起身開了張藥方給小六子,“三碗熬成一碗,連喝三次就可以了。記得多休息。”
“多謝吳院士。”小六子連忙替吳院士拿藥箱道:“就讓小的送您出去。”
吳院士身為太醫院院首,來看一個小小的婢女,心中的確是有些不滿,此時見小六子如此懂事,心中也沒什麼耿介了。倒是方才的太醫,恐怕是免不了被降職或免職了。
其實太醫慢待,還有另一原因。
以往小六子不過是小太監,又跟在李彥旁邊,即便去請太醫也是因為官家需要。平常若是自己有用到太醫的地方,不是硬扛,就是程紫英替他們這些小太監打點。
而往常,程紫英每次請太醫,多少都會給點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