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陽光稀薄。
沈稚子在盛苒的幫助下,搖搖晃晃地,將一桶水放到打開四十五度的教室門上。
盛苒扶穩課桌,投來擔憂的目光:“你這玩意兒靠譜嗎?會不會砸到別人?”
這會兒午休還沒結束,教室裏沒什麼人,光影遊移,一片寂靜。
沈稚子想了想:“不行,不解氣,去給我拿罐墨水來。”
見她麵色猶豫,她幹淨利落跳下地:“算了,我去。你在這兒看著,別讓別人碰到門。”
“要不算了吧。”盛苒眼疾手快,拉住她,“都那麼多年了,沈湛好歹是你堂哥,你再給人砸出個好歹?”
沈稚子收回手,神情嚴肅:“盛苒。”
“哎。”
“複習一遍,沈湛當年是怎麼對待我的?”
“……”
盛苒翻個白眼。
能怎麼對她?她走到哪都橫成這樣,誰不是好吃好喝地供著她,把她寵成爺。
不就是小時候有一年,她一個人跑到臨市姑姑家玩,被比她大三個月的堂哥沈湛搶了東西嗎。
果然仙女都不需要良心,也真是承蒙她,能耿耿於懷地記恨到現在。
盛苒不再辯駁:“行吧你去,反正砸傻了也是你親堂哥。”
沈稚子步下生風,進辦公室。
班主任老陳沒在,墨水瓶底下壓了張入學申請,落款字跡明晰,寫著沈湛的名字。
就隻是看著這麼兩個字,她也覺得火大。
憋一口氣,她揪住紙和墨水就往外跑。
走廊外天光明朗,她垂著頭一路狂奔,跨過拐角,一個人影正往樓上走,好死不死,她正正地撞上去。
少年端著淺棕色紙箱,手腕一歪,箱子裏的文件就雪花一樣零零散散地飛了過去,然後漫天蓋地墜落下來。
滿目飛揚的紙張裏,裝墨水的小玻璃瓶砸上他的鼻梁,然後一路向下滾,拖著瓶子裏的藍黑色墨水,在他校服外套的前襟蜿蜒出一條歪歪扭扭的痕跡。
一滴,兩滴。
沈稚子目光向下掃,看見滴落在文件上的鼻血,短暫地愣了一下,趕緊抬起眼。
第一反應是……
好高啊槽。
沈家基因好,她個子不算矮,一米六八的個頭,放在女生裏怎麼也是睥睨眾生的大長腿。可是這個人……
她咬咬牙,屈辱地仰起頭。
兩個人距離很近,男生微微垂著眼,鼻梁高挺,五官分明,下顎的線條流暢幹淨,薄唇抿成一條線。
眼睛是偏深的琥珀色,陽光落進去時,像照入一池落著星星的湖水。
隻是目光無波無瀾,他安靜地望著她,表情近乎淡漠。
人……人間美色。
沈稚子情不自禁,咽咽嗓子。
對視兩秒,男生若有所覺,抬起手,不怎麼在意地摸摸鼻子。
……掌心一片紅。
“那個……”她終於回過神,“我,我送你去醫務室吧?”
“不用。”
聲音低沉,清冷平穩。
說著,他草草地把地上的文件攏到一起,隨意地收進箱子。
躬身的時候,又有幾滴血落下來。
“沒事的,我順路。”沈稚子繞到他麵前,故意誇大事實,“你看你的臉都抹花了,不想讓我帶你去洗一洗嗎?”
她就差沒有嚎了,爺我這麼美!你為什麼不看我……你看看我!看我!
靜默兩秒,他停住腳步。
映著明亮的天光,他折過身。半晌,投給她淡漠的一瞥:“不想。”
***
被拒絕了。
沈稚子有點兒蒙。
她,明裏附中叱吒風雲的沈三爺。
……被一個視高一米九的巨人怪拒絕了!
回到教室,她心緒不寧,翻來覆去地歎氣:“唉……”
午休時間結束,陸陸續續地,有同學走進來。盛苒靠在門口,把想要走前門的人都趕去後門,避免水桶傷及無辜。
她抱著手,第三次聽見沈稚子歎氣。
“唉……”
盛苒眼皮微動:“你的良心是不是正在隱隱作痛?”
“不是。”沈稚子舔舔嘴唇,“我剛剛從辦公室回來,看見一個小帥哥。”
“……”
沈稚子拍桌子:“太他娘的太帥了。”
“而且你知道嗎,他一看見我,就激動得流鼻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