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春天開始的時候,林子涵又在醞釀著要寫篇小說了,是長篇,不是之前那種小打小鬧的短篇。每一個男孩子心中都有一個武俠夢,這話說的一點不假,林子涵所想寫的,就是武俠小說。雖然,他覺得自己在這方麵的隻是很欠缺,他所了解的武俠,不過都是在電視上看到的,他連一本武俠小說都沒看過。但恐怕很多人都是這樣。很多人都知道郭靖,黃蓉,都知道楊過,小龍女,也都知道李尋歡,但很多人卻連原著都沒看過。甚至,有些人還都不知道這些原著的作者是誰,可能還一直以為李尋歡是金庸筆下的人物。

當然,這不重要。所謂武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解,每個人也都有權力去創造一個屬於自己的武俠世界。

很顯然,林子涵就是這樣的人。

他用了一個多星期的時間去醞釀,去構思,然後又花了將近兩個星期的時候寫好開篇的第一章。

他的第一章是這樣的:

第一章孤兒

我自幼便是孤兒,七歲以前都在大街上流浪,沿街乞討。和我一起流浪的還有一個人,那人是我在五歲時候認識的,那時候他八歲。他的名字我並不知道,他說他自己也不知道叫什麼,但他始終記得他父母將他拋棄在街上的情景,他說自己永遠忘不了。那時候,他五歲,和遇到我的時候我的年齡是一樣的。所以在那以後,他常說,看到那時候的我就有一種特別的感覺。他遇見我的時候是個冬天,我正坐在一財主家的門口,靠著牆,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那時候我已經兩天沒吃飯了,餓得受不了也隻能去喝點冰水。他看見了我,遞給了我一個饅頭,我二話不說就吃了起來,差點噎著。他告訴我,現在這世道上,有錢人心腸可壞了,你向他要點吃的,他能立馬把你打個半死。有時候還會戲弄戲弄你。所以你這樣坐在這裏是沒用的,他們正眼瞧都不會瞧你。

我沒有說話,點了點頭。

他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我沒有名字。

他說,也對,在這裏流浪的,能有什麼名字。這樣吧,我給你取一個吧。你剛才吃了我一個饅頭,那就叫你小饅頭吧。雖然有些女孩子的感覺,但也不妨礙。我比你大,以後我就是你哥了,我們一塊吧,好歹有個伴。

我聽了,立馬響亮地叫了一聲,哥!

他後來告訴我,他原本是有名字的,但他不想再去聽到那幾個字了,於是給自己取了一個另外的名字,他叫自己石子。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他的名字要比我的有氣勢,所以很多時候我總是很羨慕他能有那麼一個好聽的名字,不像我,小饅頭小饅頭的,一聽就覺得是不夠吃的。而我私底下也經常在他名字前麵加上一個“小”字,但他聽了總是用眼白我,說,我比你大,不能這麼叫我。你比我小,所以我可以叫你小饅頭。知道了麼?

我隻能點點頭。

其實相比起來,我還是比較幸運的,因為石子總是對他父母將他拋棄這件事念念不忘,好幾次做夢哭醒過來,然後一個人躲在角落裏抽泣。這時候我總是不敢過去,哪怕安慰幾句。曾有一次我不知道原因,便過去想知道怎麼了,但石子二話不說把我揍了一頓,並罵道,誰讓你過來的,給我滾回去!

我哭著走了。第二天石子給我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隻雞腿,向我道了歉。但之後還是告誡我忘了昨晚發生的事情。

而我,自我懂事以來便是一直在街上的,我不知道父母是誰,我從哪裏來,他們是怎麼把我拋棄的,這些我統統不知道。有時候我經常困惑這事,但石子卻說,這樣更好,沒有回憶,沒有痛苦。那時候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麼這樣最好。我覺得,哪怕我傷心,我也想能夠記得父母的樣子,能讓我偶爾可以拿來回憶回憶。

在我七歲那年,石子十歲,我們在街上遇見了一個人,這個人改變了我和石子今後長達二十年甚至可以說是一輩子的生活。

那還是一個冬天,我和石子在街上轉悠。那幾天不知道為什麼,街上的人都好像一夜暴富了一樣,一見到我們乞討的都紛紛發善心,不是給幾文錢就是給點饅頭或者剩飯剩菜的,連酒館的小二都一改往日猙獰麵目,總會給幾個饅頭。所以那幾天我們都沒有餓著。唯一有點遺憾的是,這天實在是太冷了,光吃飽還遠遠不夠。我和石子是住在城西的破廟裏的,這破麵四麵透風,屋頂還開了天窗,時常外麵大雨裏麵小雨。冬天一刮風,那刺骨的寒鑽進破舊衣服的空隙裏,如針紮一般。升起的篝火,因為柴火不夠多,也時常被吹滅。但這年頭,恐怕也隻有破廟能夠容得下我們了。

這破廟裏一共擠了十多個人,都是無家可歸的乞丐。我們平時關係還算不錯,一點都沒有同行相爭的意思。如果誰沒有要到東西,誰那裏還有剩的一般都會拿出來。但話說回來,一個乞丐,到處流浪,溫飽不能解決,好不容易要到點東西,能有多少剩下的給別人呢。有一次我和石子很長時間沒有要到一口吃的,在破廟一起住著的一個看著有六七十歲了的大爺給我們拿來了兩個饅頭,饅頭表麵沾著一些灰,不過應該是新鮮的。我看了看大爺,大爺說,你們拿去吃吧,今天我要到了四個饅頭,我吃了兩個,還有兩個,就都給你們把。

我咽了咽口水,問,大爺,真的麼?我們真的可以吃麼?

大爺說,拿著吧。

我不再推辭,立馬拿起一個咬了起來,但石子卻沒有動手。石子這個人很要強,很倔強,除非是自己要到的,否則別人給的他一概不要。我常對石子說,這還不都一樣的嗎?我們去要飯,同樣也是別人施舍的啊。有什麼不一樣?

石子對此總是保持沉默,我也不明白石子到底是怎麼想的。但這並不重要,讓我高興的是,石子不吃那就意味著,我可以吃兩個饅頭了。

說回前麵。那天我和石子在街上轉著,因為大家莫名發善心的緣故,我和石子已經不必再去擔憂糧食的問題了,至少在未來幾天都是這樣的。而不但如此,我們連溫暖問題都解決了大半,因為有人送給了我們兩件厚棉衣。這讓我們感到非常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