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睛看過來的時候,鬱南行在椅子扶手上敲打著的指尖停了下來,他瞳孔微縮了一下,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這雙眼睛,似曾相識。
“我侄女陶陶,是個黃花閨女,剛從鄉下過來,在您之前,連男人的手都沒碰過。”
鬱南行才從女人雙眼裏抓到的一絲熟悉感不容深思,就被她的話衝得蕩然無存。
他眼色冷了下來,嗓音也冷了下來:“你想讓我娶她?”
女人道:“鬱先生這樣的人,當然不會娶一個鄉下來的野丫頭。”
她沙啞得令人聽得有些口幹舌燥的嗓音停了停,緩慢的說道:“可是,我們鄉下有規矩,女人第一胎是不能打的,我們沒有別的要求,讓我侄女在這兒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
等事情了結了,我會帶她走。”
鬱南行聽明白了她話裏的意思:“你要把孩子留給我?”
女人道:“鬱先生家大業大,不過多一張嘴吃飯,應該不會舍不得吧?”
“我的孩子,除了我太太,不會有別的女人。”
女人看著他的眼珠兒定了一下,像是有幾分意外,可是很快,她笑:“聽說鬱先生以前也不是沒有別的女人,現在的鬱太太也不是沒有別的男人,何必這樣計較?都是您的血脈,
要是您擔心我們會接著孩子殺個回馬槍,我可以拿我的性命跟您擔保,事情結束之後,你絕不會再看到我們。”
鬱南行薄唇往上勾出很淺的一點弧度。
他臉上的神色已經算不上是冷淡了,更有了幾分嗜殺的威嚇:“要是我不答應呢?”
女人像是一點都不意外他的這個回答。
她看似在沉吟。
可是鬱南行睇著那微垂的眼睫,無一絲顫抖,便知道,他的所有反應,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這場談話,看似是他在主導,可是,她就像是率先得到了劇本,不過是順著劇本在走,他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她料想之中的。
從一開始的慍怒、火冒三丈,到現在的猜測,好奇,生了探究的意思,鬱南行倒沒有那樣惱火了,他耐下性子來,倒想看看,這個女人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要是鬱先生一定要逼我們姑侄兩個,”她像是在斟酌,說得很慢,但是每一個字都異常清晰,但這一種破釜沉舟的絕對毅力,說,“我們本就是貝戔命一條,出了這樣的事,
在我們鄉下,是隻能一條繩子吊死的,三個人上路也好,不會太寂寞。”
她用死來威脅他。
當然,絕不可能是悄無聲息的去死。
鬱南行笑了,那眼生裏的危光被一層一層的冷暗遮住。
按在扶手上的手一下握成了拳:“看來,我還真是無可奈何了。”
他說時,搖著頭。
但那樣子,卻沒有點被強迫之後的惱怒模樣,反而像是在順水推舟。
他說:“去吧。
女人起身,將要從書房裏出去。
“站住。”
他忽然又把人喊住。
女人便停在那裏。
鬱南行繞過去,站到了她的麵前,他抬手,往她的臉伸了過去。
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十分警惕的抬眼看過來。
鬱南行捏住了她的下巴,眯著眼睛,盯著她:“你的侄女叫陶陶,我已經知道了,不知道你叫什麼?”
女人眼裏的光一下子收攏了起來,又變得像是一潭死水,半點漣漪都沒有。
她直勾勾的看到他的眼睛裏去,沒有情緒波動:“陶陶喊我姑姑,鬱先生既是我侄女肚子裏孩子的父親,那我托大,承您一聲姑姑,也沒什麼說不過去。”
他雖看不到她的相貌,她的這雙眼睛沉默得像是飽經了滄桑,可鬱南行直覺,這是一個年輕女人,甚至不會比他大的年輕女人。
他嗤了一聲:“想當我的長輩?你恐怕不夠格。”
他鬆開了她,從口袋裏抽出一條手帕來,擦了擦指尖:“既你不肯說,那便算了,不過尋個稱呼,還不至於把人難住了。”
他越過她,推開門出去。
那條手帕被他丟在了她身旁垃圾桶的桶邊上,書房並不光亮,垃圾桶處在暗處,那條月白色的手帕便顯得有些過分的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