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雨夜。
狂奔,狂奔!
何晚秋於這淋漓夜色裏,瓢潑豪雨中拚命的碰跑。
風將發扯直,打濕,再披落她額頭,串串滴落的水珠,已分不清是汗是雨是淚,雙腿沉重如鉛,胸腔疼痛欲裂,體力無限透支與精神極度驚慌,令晚秋漸漸忘記如何正常呼吸。
楓言哥哥,你在哪裏,我是不是快死了?
隱約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又急又沉!
被發現了?就要被追上了嗎?
好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但如果注定要死,那麼她一定要在死之前再看秦楓言一眼,隻要一眼,即便隻是遠遠的一眼,於她而言就夠了。
意識是什麼時候消失的,她不知道,也許是在瘋狂的奔跑中,也許是在她失去平衡摔倒的那一刹那,也許是在汽車從她身邊經過濺起更多汙泥的瞬間,也許是在她撞到了什麼人之後?
她隻知道,在她昏倒前,大片大片傾下的雨水順著臉頰滑入她口中,居然是鹹的……
天若有情天亦老,難道是天在落淚……
為她的萬劫不複?
何晚秋昏迷了很久,才慢慢轉醒,隱隱約約的,聽見有人隔著牆在說話。
是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老公,你還沒聯係到秦楓言少爺嗎?這孩子發燒發得這麼厲害,弄得我心慌慌的,我們還是盡快把她送到醫院去吧,要是真出什麼事,秦家追究起來,我們可承擔不了這個責任啊!”
“誒!”一個熟悉的中年男子的嗓音:“你以為我不想送她去醫院嗎?看她燒的暈暈乎乎的,我比你還急,可急有什麼用,她昏倒在大門口,混到之前哭得可慘了,秦家是豪門巨富,外麵有多少雙眼睛看著,雨下那麼大,她一個人在外麵瘋跑,又是哭又是鬧的,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了,我怎麼敢隨便送醫院,其實說到底也就是發高燒而已。”
“那怎麼辦?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真是個燙手山芋,秦楓言少爺的手機還是打不通嗎?你有沒有聯係秦家的其他人?三少奶奶呢?”那女的似乎急了。
“聯係?你要我怎麼聯係?你老公我不過是一個看門的,看的還是秦楓言少爺的私人產業,你又不是不知道,前些日子秦楓言少爺和秦俊言少爺鬥得天翻地覆,我可不想招惹麻煩。”
看門的?是王叔嗎?何晚秋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無奈,眼皮似有千鈞重,怎麼也睜不開。聲音漸漸遠去,可能因為太過疲倦了,所以身體自動選擇再次休眠,以休憩瀕臨崩潰的精神。
……
睡夢中,她仿佛看到了一個顛倒的世界……
她置身於陳舊腐臭的倉庫裏,黑暗中,一雙汙髒的手,指縫裏滿是黑泥,突地抓住她的手臂。
“豹哥,你這麼做不好吧……你這樣我們怎麼向上麵交代……”
“豹哥…還是別…”
“不……不要……楓言哥哥……救我……不要!!!“
豁喇!!!
一個閃電如冷劍般劈裂天際,亦劈裂桎梏心靈的可怕夢魘。
晚秋在黑暗中睜大眼,冷汗涔涔。
她竟一時無力坐起。
那個夢,那個夢……啊不!!!
那不是夢!
晚秋舉起雙手,透過微弱的月光,怔怔地看著自己腕上深深勒痕,冰涼的指尖無意識地撫摸上胸前的淤青紫痕,點點斑斑,血色殷然,下身的疼痛,令她痛徹心扉。
原來那不是夢境,她真的被綁架了……就在那個昏暗的倉庫裏,她被那個禽獸……哦不!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原來夢中那些殘酷的,黝黯的,狂亂的令人作嘔的記憶,是真的!
晚秋慌亂的將自己蜷縮在床的一角,驚恐的打量著四周,卻驚異的發現自己正蜷縮在秦楓言別墅臥室的床上?她逃出來了嗎?可她不應該在路上狂奔嗎?她一心想要跑回秦楓言的別墅,最後隻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別墅的影子,難道她真的跑回來了,那說明綁架她的倉庫就在這附近?
楓言哥哥……
這個平日裏念來無比喜悅的名字,此刻的咀嚼卻疼痛無比。
一夜間,她變得如此肮髒不堪,從今以後,她要如何才能配得上,原本就和她有著天涯般距離的他?
秦楓言,那樣一個憂悒清遠完美高貴到令人不敢逼視的人啊,今生,她還會不會有再見他一麵的勇氣?
秦楓言……
你……會嫌棄我的,對嗎?
……
一滴淚,從眼角緩緩流出,在黑暗中閃爍幽光,再化為細流,流過她蒼白的頰,指痕宛然的頸,流入質地精良暗紋精致的被褥中,迅速洇開一片暗色水跡,月色下看來宛如鮮血。
死屍般僵躺了許久,何晚秋漸漸感覺到咽喉裏灼燒般的焦渴,掙紮著半起身,眼角餘光看見床邊桌上似乎有水杯,勉強伸手,一點一點去夠。
剛碰到杯子,手一滑,指尖不知碰到了什麼,隻聽得“叮“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