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太太卻眼神犀利地看向自己的兒子,她眼神堅決。這樣的眼神,方尺的記憶中,曾經見過三次,一次是在動手處理那具屍體的時候,一次是將萬廠長送去的時候。
方尺摸著自己的眉心,他不明白,這都什麼時候了。弟弟是肯定救不出來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他們必須保全方家。
方老太太的心裏有不甘,也有失望,她狠狠地盯著自己的大兒子。
“你弟弟可以判刑,可以賠錢,我們可以回村。但是他不能死!”
方尺有些猶豫,隨即肯定道,“肯定不讓他挨搶子,那也是我親弟弟。”
若是方寸遲疑了,拒絕了。方老太太一定會稍微放心。可是方尺答應的太痛快了,方老太太立馬明白,大兒子這是在敷衍她。
就像她敷衍雲祈那個村丫頭一樣。
方老太太一把推開了窗戶。
“尺兒,我是你娘,你撅著屁股,想要拉什麼屎,我心裏一清二楚。”
方老太太一腳邁出,跨坐在窗戶台上。迎著風,晚風將她的發梢打亂,讓方老太太略顯狼狽。
“娘!”方尺也不願意退讓。
為了如今這日子,他娶了不愛的女人,拚命了讀書,不停地討好那些他並不喜歡的人。方尺一直在想,他缺是什麼,是才能,是相貌,是運氣?
娶了常為民之後,方尺明白,他缺是家世。
哪怕常懷德被關進牛棚,依舊有很多人默默地照顧常為民,方尺知道其中很多是出於常懷德的授意,哪怕被女兒舉報,作為父親常懷德還是惦記著女兒,怕她過得不好。
為什麼自己已經如此優秀,母親不願意為他做退讓呢!
方尺的脾氣原本就是執拗的,若非有一股子執著,他也不可能從村裏的窮學生一躍而成混成縣城裏麵有一號的人物。
方老太太一輩子強硬慣了,她以為怎麼著,兒子都會退讓。
小兒子哪怕真犯了錯,大兒子救不了,但出麵舉報的不該是一家裏麵的人。
方老太太此時忘記了。
萬廠長曾經也幾乎成為她家的人,常懷德還是她的親家。
“娘,你願意怎樣就怎樣吧!方寸這次做的太過分了。娘,我們必須做個了結。不是方寸,就是我們方家。就算搭進去全家,方寸也不可能活著回來。”
方尺的話說的特別狠,但又是事實。
方老太太坐在陽台上,“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
方尺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大步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坐在書桌前,麵對著信箋紙,方尺的心裏卻久久不能平息。
他在信箋上寫下一個名字,“雲祈”。
方尺從側麵打聽到慕華陽的背景。以慕華陽爺爺的身份,作為一個縣城的技術工,他是肯定抗不過的。但是那個村丫頭,好像還是雲家的。
想到雲家,方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他用鋼筆在雲祈的名字上重重地畫了一道筆直的橫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