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於冷冷地開著車,沒有回應。
女人訕訕的低下頭不再言語。車外,汽笛聲,刹車聲,人聲交相呼應,熱鬧非凡。車裏,安靜,沉默,兩個人都僵持住,像是在醞釀一場戰爭。
“吱——————”長長的刹車聲打破了車裏的寂靜,安於聽見沉悶的“嗵”的一聲,像是從大地底部向心髒湧過來的沉重撞擊,接著便洶湧蔓延到腦子裏,安於感覺自己的頭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恍惚中最後聽到的,是雜亂的汽笛聲,和一個女人淒厲的尖叫……
當安於再次醒過來,已經是在醫院潔白的病床上。胸口很疼,安於發現自己一點都動彈不得。他躺在床上艱難的向四周望望,發現一個陌生的女人正趴在自己的病床邊睡著。他努力的回想發生過的事情,想了很久,這才想起那天,自己帶著一肚子氣來開車,車上滿腦子都想著表弟和公司的事情,在一個十字路口與一輛飛馳而過的大客車相撞,當時就沒了知覺。
這個女人……不就是當時自己車上載著的女人麼……難道是她救了他?
安於拚命去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那天車禍後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慢慢地抽動起一隻被女人壓木了的胳膊,女人被驚醒了。
“你醒啦!”女人幾乎是驚喜的說。
那張臉早已失去了它的妖嬈,沒有化妝,甚至可能沒有洗臉,因為過度的疲勞眼睛裏充滿了紅血絲,頭發睡的亂七八糟,臉上,也被壓出了一道道深深的褶子。
安於心裏對她的怨氣一下子就消了一大半,他望著這張一團糟的臉,笑了出來。
於是女人便更加開心了:“你可終於醒了,我都要被你嚇死了,昨天晚上護士把燈關了,我一個人在這裏就想啊,你要是突然死了,鬼魂飄出來,會不會就過來把我給吃了,嚇得我一晚上都沒睡著……你渴不渴,餓不餓?我給你拿吃的去,你不要亂動啊!”
安於心裏湧上一陣暖意。
那女子已經瘋子一般向外跑去,安於看見,她腳上,竟然踢踏踢踏的穿著自己的大皮鞋……
後來,安於知道這個女人名叫淩茉莉。早些年死了父親,隻剩一個母親在家靠她養活。她沒怎麼上過學,也找不到什麼正經的工作。這些年日子過得很艱難。
“你不是還有個有錢的幹爹麼,你怎麼不讓他幫你找個工作?”安於幾乎是戲謔的問道。
誰知女子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她再沒有說一句話。
安於暗自後悔自己說錯了話。他曾經是恨她的。可現如今她像個孩子一般坐在自己麵前,辛辛苦苦的照顧著自己,這讓安於也醒悟過來,她也不過是個可憐的女子,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有什麼理由去為難她呢?
“沒關係,你以後有什麼難處盡管來找我好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淩茉莉竟然定定的看著他,眼神像個孩子看見可以依賴的親人一般,安於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安於的傷很快就好了。隻是落下了心口疼的毛病。
出院的時候,安於帶著淩茉莉回家了。當時國家掀起一股反貪反腐的政策,就在安於出院的時候,傳來了錢局長東窗事發的消息。自己公司的事情一下子沒了著落,安於的表弟隻好自首入獄了。安於花了一大筆錢補上偷漏的稅款和罰單,後來又苦苦經營起自己的公司,度過低穀。這是後話,暫且不提。而淩茉莉,從此就住在了安於的家裏。
在安於想象中,他把這個像孩子一樣的女人帶回家,好好嗬護她,讓她忘記過去發生的一切,從此兩個人培育起單純的感情。他們也許可以就這樣白頭偕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