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乘小轎從船上被抬了下來,因為是妾室,陣仗都是簡樸的,本就是敗北的一方,安西自然也是沒有話說。
一個時辰後,花轎裏頭的人已經滿臉煞白,她妖豔的臉龐帶了薄怒更是冰冷。
“鎮南王還不曾來?”
她不憤地對著外頭喊了一聲。
那送人的喜娘是宮裏有些資曆的嬤嬤了,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我說您就消停會兒吧,鎮南王可是聖上都敬他幾分的,你不過是個快要亡國的公主,有什麼底氣讓人家堂堂王爺前來接你?”
穆南氣得握緊了拳,“胡說!本公主是來和親的!”
那喜娘哎喲一聲笑得捂住了肚子,“誰不知道你們安西被方小將軍打得落花流水啊,當個妾你有好意思說是和親,我要是你早就往那江裏跳了,鎮南王妃可是洛陽數一數二的大美人兒,隻怕你進了門連給人家打洗腳水都不夠格呢。”
穆南氣得一把扯下了頭上的玫紅色蓋頭,因為是做妾,她全身上下沒有一點正紅色,連紅珊瑚耳墜都被強行換成了珍珠的。
“本公主就在這等著,鎮南王府的人不來,本公主絕不親自去!”
那喜娘重重地哼了一聲,“好,就等著,我倒要看你什麼時候進門!”
入夜,初秋的涼氣在碼頭上格外聚集,穆南冷地將蓋頭都裹在了身上,她不願意相信,許君彥竟然連派人來接她都不願意,不管怎麼樣她也是以一國公主下嫁,還委身做妾的!
穆南恨得咬緊了牙關,“一定是你!江錦言!上回毒不死你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
她哆嗦著睡了過去,第二日還沒清醒就聽到了外頭隱約的聲音。
“我們夫人說了,錯過了吉時,今日就不必去了。”
丫鬟趾高氣揚的聲音讓穆南一下子驚醒了過來,“等一等!”
那丫鬟鄙夷地望著花轎的簾子,“公主殿下,我們老爺夫人都忙得很呢,昨日忘了來接您,不過規矩終究是規矩,今日不料又錯過了吉時,不如您就在這兒再候上一晚?不過我們老爺明日一大早就要賠著夫人去逛園子,想必也沒辦法來。”
穆南恨得緊緊掐住了自己的腿壓下了怒吼,“我願意親自上門。”
那丫鬟點點頭,“那就去吧,我們府倒也不難找。”
半個時辰穆南的花轎就已經停在許府的門口了。
錦言點點頭,“讓她進門,不必來敬茶了,送去備好的院子,等老爺回來發落就是。”
一盞茶的時候,穆南已經身處一間狹小的院子了,她不敢置信地砸了好幾個瓷瓶,“本公主可是聖上親自賜的婚,那江錦言憑什麼虐待本公主!這麼小的地方是給奴婢住的?”
她換下了幾日沒換的衣裳,打扮了一番後就趕去了上房。
錦言正在對著一局殘局思忖,突然聽到了院門口的喧嘩聲,不也地抬起了眸子,卻見到穆南正站在門口。
穆南本就是練武之人,那要推她的妙言被她一掌打翻在了地上,嘴角都溢出了鮮血。
錦言眸子一沉,扶著桌子邊站起了身,“穆氏,你這是要鬧什麼?!”
穆南推開幾個礙手礙腳的婆子,大步走進了上房,“江錦言,許久未見了,你倒是過得很好。”
聽到她懷孕的消息,穆南幾乎是要咬碎了一口銀牙,現在見到她大腹便便卻仍然還是一副狐媚子的模樣,更是心裏升起了一把無名火。
錦言淡淡一笑,“我過的是很好,隻是不知公主殿下竟是過得不好。”
穆南兩眼一眯,恨恨道:“你!你以為我是來伺候你的?”
錦言笑著坐了下來,“不然呢?穆氏,你以妾禮進了許家的門,就是許家的妾,在我麵前,你就得執妾禮。”
穆南氣急,一把掃掉了滿桌子的棋子,黑白棋子灑落了一地,劈裏啪啦的聲音讓她如同泄了火氣,可再看到仍然是無動於衷端坐在椅子上的錦言時,穆南又是氣紅了眼。
“休想!”穆南瞥了眼她的肚子,“我必定不會讓你好過!”
“放肆!”
冷若冰霜的聲音從後頭響起,許君彥一襲黑衣走進了屋子,頓時便勾住了穆南的眼睛。
這些年過去了,這個男人更加成熟更加俊朗了,就連氣勢也越加地高貴不可觸碰。
“王爺”穆南咬著唇退後了一步,“我乃是聖上親口賜婚於你的,你怎能如此怠慢我,你是聽了這女人的話?你要違背聖意麼?她這是在害你啊!”
許君彥冷冷地瞥了眼她,再沒有多看她一眼,隨後他徑直走到了江錦言的身邊,替她拂去了砸落在衣袖的一粒黑子,“疼麼?”
錦言笑著搖了搖頭,“妾身倒是有些乏了,想回去了。”
許君彥親自扶起她,又一把抱起了她,“我說過,不準你再這麼說自己。”
穆南驚愕地呆呆站在原地,緊緊攥住了拳,“許君彥!”
許君彥緩緩回眸,“衝撞鎮南王及王妃,你以為我還不夠格處置一個妾室?”
穆南一怔,“你”
“來人!”
許君彥再沒回頭,“將穆氏送往寧月庵剃度,以後就在佛前贖罪,終身不得出高明寺一步。”
穆南的尖叫聲幾乎傳遍了大半個院子,可卻沒有人覺得可惜,這本來就是個亡國公主,更別說還癡心妄想著要破壞老爺和夫人之間的感情。
寧月庵內早就被許君彥布置下了人手,穆南在被拖到寺內之前就被廢去了一身的功夫,癱軟在了一輛簡陋的馬車內,她恨得瑟瑟發抖,眼睛瞪得極大。
被關在寧月庵內,穆南竟然一反常態地沉寂了,連錦言也不明白她這是唱的哪一出,隻是吩咐繼續看住她。
這個時候已經是快要臨盆了,許君彥每日都是一步不離地跟著錦言,生怕一個轉身就會有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