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孤月懸在沉沉的夜空，像是掛在發怒的人臉上的眼睛。
月光罩著整個蠻荒山脈，清冷的白色為幽靜的樹林裏添了幾分陰森詭異，反倒比純粹的黑更讓人心驚膽跳。
張牙舞爪的樹枝浸泡在死水一般的夜色裏，空氣中浮著一層血腥和腐朽的氣味，間或伴著幾聲鳥獸的嗚咽。
一陣陰風吹到趙李三的背上，他渾身一僵，緩緩抬頭向上望，樹梢的葉子未動。
趙李三眼皮跳了跳，他抖了抖身子，衝旁邊人道：
“老錢，咱真把這丫頭丟在這啊？”
老錢心裏也有些發毛，往日裏雖聽聞蠻荒山脈種種可怖之處，但是到底沒有親自來過。
然而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他必須得強撐著，而且他手裏還有林家的寶貝驅獸匕――這讓他底氣足了點。
於是聽到了趙李山的話後，老錢一眼就瞪了過去，厲聲道：
“人死了不丟在這，你還把她帶回林家去埋了？”
趙李三猛地搖頭道：
“我就說說，二小姐讓我們丟這兒，我哪敢帶回去啊，何況還是個死人。我就是覺得，這丫頭死的太慘了，這山裏都是猛獸，明天一早，恐怕連個全屍都沒了……”
老錢轉了個身，往前走：
“誰讓她太貪心，去偷改命丹，命沒了再正常不過。她慘什麼慘？慘的是我們，大晚上的不能躺床上，還要到這兒來拋屍……”
趙李三跟上去：
“可我覺得這事有些玄乎，她一個小丫頭片子，怎麼可能偷得到改命丹……”
老錢回頭斜了趙李三一眼，道：
“二小姐說她偷了，那就是偷了！論得到你在這兒想著去破案？”
趙李三閉了嘴。
老錢的聲音又響起來了，幽幽地，像著山間吹過枝頭的涼風：
“李三，這丫頭的確可憐，但我們不能說她可憐。”
趙李三點了點頭：
“我知道，就是……覺得有些詭異。剛剛我們抬這丫頭過來時……明明沒了氣的，可她現在身上卻熱的和火一樣。”
趙李三說話有些語無倫次，老錢聽著，也想起這奇怪之處，他緊緊皺起眉：
“怪事年年有，別多想，不聽不聞不看不問，你我就沒事。”
山裏有些冷，趙李三搓了搓手臂輕輕“嗯”了一聲。
兩人不再說話，都加快了出山的腳步。
而在他們身後，一雙眼睛緩緩睜開了。
這雙眼睛裏映著月光，仔細看，會發現其中有宇宙星河流轉變化，但很快就消彌無蹤。
衛拂練試探性地動了動手指，掀開半裹著她的草席，然後慢慢地坐起身來。
衛拂練雙眼放空――不知今夕何夕的狀態讓她有短暫的迷茫。
她應該已經被宋石俊、夜米兒、初月等人圍殺致死，千刀萬剮，神識盡散，縱然她有逆天的治愈術法也沒用。
那麼現在是怎麼回事？
腦海中湧現一幕幕畫麵，是這具身體的記憶。
接受這些紛亂的記憶讓衛拂練頭痛欲裂，不過還可以忍受，畢竟她幼時就曾從屍山血海的陣法中走出，到最後連千刀萬剮都受過了。
衛拂練咬牙站起身來，換了個方向，踉踉蹌蹌地朝山下走去。
……
中洲，莊家密地。
如往常一樣，莊家家主和十幾位修為高深莫測的長老圍著一盞未點燃的白玉燈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