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殺放下茶杯,抬頭看了眼蕭沐冷冷道“做人也不像你這般,未經允許闖入女子閨房。如此,你同那些采花之人有何不同。還想我奉茶以禮相待。”
“在下唐突了,隻是將軍有事讓我來告訴你。”蕭沐與她說話時,目光在屋內四下搜了遍,似在找些什麼。
月殺也不緊張,由著他看,喝著茶接他的話茬“他說什麼了?”
“近日宵小鼠輩很多,讓姑娘注意安全,別讓人占了便宜。”蕭沐收回目光同月殺開起玩笑。
月殺並未覺得好笑,端著茶杯看著蕭沐“蕭公子最近越發的清閑了,要不要我為你備幾名姬妾好讓你忙碌些。”
“這道不用,若你真有心,不如將你送來就好。”蕭沐見月殺生氣,趕緊見好就收,起身道,“姑娘還是早些睡,在下告退了。”
“不送!”月殺冷丟了句話,瞧著門慢慢被合上,聽著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這才對裏麵的杜漓道,“出來吧!”
曾聽錢囧囧提及過月殺,算來他們是同條船上的人。杜漓放下心,從內室走出來,不同月殺客氣開門見山地問道“月殺姑娘,囧囧可是被尺千暮抓到了府中?”
“清妃?”月殺搖頭,明白了杜漓的來意問道,“她不見了?”
“又落空了。”杜漓歎氣,起準備離開。
“皇上留步!”月殺喚住杜漓,“七王爺秘密返回雲都,三日後到達十裏亭。”
不用明說,杜漓是個聰明人,應該懂的。杜漓微訝,瞧了眼月殺,說了句“謝謝!”就匆匆離開。
從將軍府回到宮中,杜漓沒有打聽到半點錢囧囧的消息。失落在回到珞瓔,躺在床上思考。
“皇上,有邊塞來的飛鴿傳書。”福生在門外敲門。
“送進來。”杜漓想起月殺所說之事,慢慢坐起身子,讓福生將信拿進來,仔細看了一遍。信是杜言允寄來的,正如月殺所說,他們三日後到十裏亭,讓他帶尺秋藍去十裏亭與他們彙合,退隱山林。
“福生,備筆墨!”就著燈火,杜漓燒掉信,走到書桌前,讓福生研磨,匆匆下信讓杜言允孤身一人回雲都,讓顧羽絡的死士護送七王爺南下,去隱居的鄉野小鎮先行安頓。
寫完書信後,杜漓將信將給福生“速將信送給清王。”
福生知道事態緊急,不敢怠慢,拿著信匆匆忙忙出了珞瓔殿去取信鴿,傳送書信。
錢囧囧失蹤讓安子舒心裏老不踏實,聽聞她失蹤前與九鳳在一起,於是眨巴著眼睛同特意從相府趕來的丞相夫婦一同守在九鳳的客房,等著尋問她的下落。等到半夜,洛姚星懷孩子,李習揚不忍心讓她熬夜,讓人安排安房安頓好妻子,再回客房等九鳳。
兩人皆是飽讀讀書,等著無聊,讓人擺了棋盤,沏壺好茶下棋。眼見棋廝殺了好幾盤,茶葉衝泡了遍又一遍都失去味道,九鳳仍然沒有回來。
“丞相,你明日還要早朝,就此散了吧,回客房休息。我再等些時辰再去睡。”安子舒忍不住打起嗬欠,雙眼有點沉重,很想倒在舒適的床上美美睡上一覺。
他說的在理,李習揚也不推辭,起身向安子舒抱拳道“有勞安兄費心,在下先回房睡了。若是九鳳回來,請讓人通傳一聲,我怕星心擔心。”
“丞相不必客氣,隻管去。”安子舒有些撐不住,起手抱拳送李習揚出客房。等他走後,打著嗬欠歪倒在九鳳的床上閉眼睡起來。
鐵同瞧著困乏的主子,讓子秋伺候他更了衣,蓋好被子,兩人才慢慢退出內室,坐到桌邊接下他們主子應下的話,等九鳳回客棧。
直到天亮,九鳳都未回客棧。李習揚搖搖頭抱著洛姚星回相府,隨後穿好朝服上朝。安子舒一覺醒來,開口便問子秋“九鳳昨夜可有回來?”
子秋搖頭,一邊為他更衣一邊回道“沒有,昨夜奴才和鐵同等了一夜都沒見九鳳公子回客棧。主子,清妃娘娘身手不凡,身邊又有九鳳公子那樣的高手保護,不會有事的。說不定,現在她已經回珞瓔殿了。聽說太後最近罰她麵壁思過,興許這會正對著牆壁反思呢。”
子秋說得很有道理,安子舒點點頭起身道“我去宮裏瞧瞧,若是她已經平安回宮便去向她辭行,感謝她這些日子對你我主仆三人的照顧。她若是沒回宮,我們就再等些日子回齊風國。你們照顧好子斐。”
鐵同不讚同他獨自一人入宮“主子,我陪你進宮。”
“不用擔心,我待會兒先去丞相府與李丞相一起進宮。子斐的事就拜托你們了。”自從安子斐被杜謙譽拆散一身關節後,他變得乖巧許多也可憐許多。同胞兄弟,安子舒心有不忍,想著在離開定安國前讓杜謙譽為他接回關節。
交待好一切後,安子舒離開客棧去丞相府同李習揚一同去上早朝。等到下朝後,才得知錢囧囧還未回宮。杜謙譽迎上前,他家娘子很掛念錢囧囧,擔心她有事,整夜催他想法子找人。如此,他三日若尋不到人,地板就有他睡了。
“皇兄,尋人之事交給臣弟。近日尺將軍越來越不安分了,會做出什麼事來無人能知。你還是盯著他,防他使什麼壞心眼。”杜謙譽知道當前情勢不容樂觀,已經與尺千暮敵對準備與他一戰,仍何事情都不能馬虎。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又遇上心愛之人被劫的事。杜漓的最近一直忙得焦頭爛額。做皇弟的他很想出力為其分擔。
“十五弟,謝謝!”杜漓感激,拍拍杜謙譽的肩沉重道,“尋人的事就交給你了,一定要找到她,將人毫發無傷地帶回來。”
“皇兄放心,臣弟會盡力而為。”所尋之人不光是杜漓心愛之人,還是杜謙譽的王妃最在意的姐姐,他不得不盡心盡力。
杜漓忙著準備三日後十裏亭接應杜言允的事,匆匆忙忙暗調人馬去十裏亭埋伏。等他一走,安子舒攔住要出宮尋人的杜謙譽“十五殿下請留步。”
“有事?”杜謙譽對和安子斐長得極為相似的安子舒不是很喜歡,因為前些日子莫琳琳被綁架的事。
“在下想請殿下幫忙,接回皇弟一身關節。”麵對不悅的杜謙譽,安子舒很尷尬。
“為何要為他求情,他不是一直想殺你嗎?”杜謙譽溫和的臉極為不快,很不想讓安子斐恢複到從前。
“子斐與我同胞所出,血濃於水,我不能對他見死不解,看他痛苦。請十五殿下高抬貴手,饒了我家皇弟。”安子舒苦笑,對這相弟弟他很頭疼,想恨恨不起來,自然是狠不下心放著不管。
“十五殿下,你就饒他這回。”李習揚上前幫著安子舒勸說。
杜謙譽出身佛門,慈悲之心仍是有的,並不想安子斐一直那樣半殘地過完一生。算來已有幾日了,懲罰也夠了。
“好在他未對琳琳做失禮之事,隻是讓她受了些驚嚇。這事就算了,從此我不再追究。我便隨你去一趟接回他的關節。”杜謙譽答應了安子舒的請求。
安子舒高興,笑著道“謝謝十五殿下。”說完同他一起出宮回客棧。
離開客棧不到二個時辰,再次回來竟然成了人間煉獄,整間客棧被熊熊大火包圍,客棧老板悲痛欲絕跪在圍觀人群最前端,捶胸頓足,呼天搶地。不知哪位客人丟了孩子,用力掙脫眾人的拉勸,哭著要衝進火中救人。
安子舒緩了許久才回過神,縱身一躍,從眾人頭頂飛過直衝進被大火包圍的客棧,慌張喚道“子斐,大哥來救你。”
“快將他攔住!”李習揚不會武功,急著催促杜謙譽出手救人。杜謙譽反應夠快,拍拍馬背,借力飛向火中,擒住安子舒一提,帶著人飛落回馬背,麵有慍色道“你做什麼?”
“做什麼,看不出我要救子斐麼。”安子舒被他阻止,胸臆燃起怒火,瞪了眼杜謙譽頭也不回再次想要衝進火中。
杜謙譽眉宇微皺,心一橫一掌打暈了安子舒。李習揚上前,接過人道“我帶他去驛站,十五殿下問問傷者可有他的兩位仆從。若是尋到了,將他們帶回驛站。”
“有勞丞相!”杜謙譽點頭同意李習揚的安排,抱拳目送他們離開。然後看著火勢越來越凶的客棧,眼中寒光乍現,回頭對身邊的侍衛說道“將今日之事速報皇上。”
“是,殿下!”侍衛得令立刻調轉馬頭,直奔皇宮而去。
傳信侍衛離開後,杜謙譽才向圍觀群眾打聽傷者被送往何處,得知被送往醫館,匆匆忙忙趕去醫館確認鐵同和子秋的生死。
與客棧相對的茶樓,二樓有扇半開的窗戶,窗後隱著兩個人一直站在後麵窺看一切。見安子舒等人都散去,躲在窗內的月殺歎道“剛剛一切你都看清楚了?”
被月殺安置在靠窗椅上的安子斐一臉蒼白,右臂被人從右肩齊齊斬落,隻做了簡單處理,止了血裹了白布。此時傷口正浸出血,染紅白布。被杜謙譽折散全身關節已經夠痛苦,如今再加上新添的刀傷,安子斐痛得陣陣抽搐,虛弱地說不出一個字。迫於月殺的危逼,才半睜著雙眼從半開的窗戶眺望著火的客棧,看見他一直想要殺的大哥舍生死不顧衝進火中救他最後被人打暈帶走。
從小不管他做錯什麼,身為哥哥的安子舒總能原諒他,不會芥蒂地一直疼他。他想要的東西,安子舒從來沒爭搶過,就連最愛的女子也沒爭過。安子斐看不慣這樣的皇兄,特意疏遠安子舒,不知不覺與其刀鋒相對,走到極端。本想著他會有所反抗,不再順自己的意。到最後他丟棄擁護他的大臣,逃出皇宮。
月殺見安子斐眼中已有悔意,點穴止住出血厲害的右肩傷口,折了白布拿出上好的傷藥替他換上然後再包紮好,順便再將他一身錯位的關節一一接回去。
一翻折騰,安子斐已去了大半條命,親身體驗了一次何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間慘況。咬著牙不讓自己示弱地叫出聲,豆大的汗水如雨般打濕整張臉。眼前名喚月殺的女子此番定是故意如此折磨他。
客棧失火時,有一群黑衣人衝進客棧,趁著火勢闖入安子斐的客房,二話不說舉刀就砍,拿劍就刺。還好鐵同及時趕到,擋在身前與刺客纏鬥。鐵同武功雖好,卻勢單力薄很快被人壓製封住了動作,顧不上安子斐的生死。眼見一名刺客對著安子斐腦袋揮刀而下,他驚出一汗,使出渾身力氣躲避,最後右肩傳來一陣巨痛,等回過神來已經被人砍斷了右臂。那人見一刀未結果他性命,舉起大刀又是一刀。這刀來得快而狠,被拆了一身關節的安子斐不可能劈開,隻能眼睜睜看刀落向自己。
就在危機時刻,突然跳出名黑衣人,一劍刺死了刺客,一句話也不說提起安子斐從他來時的窗口跳出去。這人正是月殺。
安子斐想不明白月殺出手救他的目的,一身疼痛讓他的臉扭曲得厲害,呲牙咧嘴好陣子,虛弱問道“你為何要救我?”
月殺利落地結束治傷,坐回桌邊喝了半口茶並沒回答安子斐的話,自說自話地安排起他的事“給你十天的時間養傷,然後我會讓鏢局的人送你回齊風國。今日想取你性命的人是尺千暮,他的目的是什麼公子心裏比誰都明白,回國後該做什麼想必不用我教你。公子是個明白人,懂得如何取舍才會對自己有利。好了,言盡於此,此地非我久留之地。你暫切在這茶樓等著,半個時辰後會有人接你去隱蔽的地方養傷。到時,希望你別動什麼壞點子,再受傷可就沒人像我這樣仁慈為你包紮。”
說完話,月殺放下茶杯,當著安子斐的麵脫去一身黑衣換了件紫裙衫,簡單梳了個發髻後才離開茶樓。
半個時辰後,如月殺所說,來了名沉默寡言的少年,雇了頂軟轎接安子斐離開茶樓。
錢囧囧被名婁劫走,一直將自己關在客房足不出戶誰也不見。九鳳追她而來,見她情緒低落沒敢打擾,隱在暗處護她安全。名婁多次想與她談談,都被拒之門。
這一次已經是第十一次來敲門,名婁單手托著讓廚娘煮好的熱粥,敲門的手有些猶豫。知道她不想見任何人,不想聽人說話,可不能連飯都不吃,何況她還是個有身孕的人。
瞧了瞧手中還冒著騰騰熱氣的粥,名婁果斷地敲響門“囧囧,是我。”
“知道是你。”每隔二個時辰就會來敲門,聽腳步聲都知道是名婁。錢囧囧揉揉發疼額頭,不滿道,“我說過了,不想見任何人。”
“我知道。”名婁沉默,過了好大會兒,錢囧囧都快以為他離開了才又開口歎道,“你有身孕,情緒不能失控,更不能不吃東西。我隻是來送粥給你,等你吃過粥後我會離開,不會打擾你太久。”
“咕咕咕”好像在回應名婁的話,錢囧囧的肚子發出聲音,細細想來她有一整天都沒進過食。摸摸肚子,決定妥協。
第一次錢囧囧打開門,名婁心中暗喜,端著粥走進房,將粥放在桌上招呼她“快過來趁熱吃。”
看著在一旁張羅的名婁,明明是一穀之主,這些事隻需他動動嘴皮子就有大把大把的人搶著做。可他從不假手他人,體貼地為她打點一切。這些都讓她感動,卻也讓她更愧疚。
“名婁夠了。”錢囧囧有些看不下去,不想再接受他的好意欠他人情。走到桌邊壓住名婁忙碌的手,輕聲道,“我自己來。”
名婁手微微顫抖,臉色一僵隨即又變得柔和,淡淡笑道“那好,你趕緊吃。”然後坐在她對麵,溫柔地笑著,看她吃東西。
被他這樣注視著,錢囧囧有些不習慣,別扭地吃了幾口粥就再也吃不下去,索性放下湯匙,抬頭看向名婁歎道“名婁,夠了!別在對我體貼,不值得。我說過我不會回應你的感情,趕緊找個喜歡的女子,將你的體貼和溫柔奉上收獲滿滿的愛意。”
“書囧囧,我應該對你好,這是我欠你的。不管你愛不愛我接不接受我,我隻想讓你活著,好好的活著。即使要破壞掉你的幸福,我也決不會心慈手軟。”名婁的話字字鏗鏘有力,不是說說就算了。
他的認真讓錢囧囧感到莫名的慌亂,胸口堵得慌。好似一切名婁都知道,潛藏的危險和不可預知的未來他都能料到。在一切都未發生前,他親手毀滅一切會危及她生命的東西。被人窺探未來,錢囧囧很恐懼甚至覺得有點惡心。
“名婁,我說過夠了。我不想別人安排我的人生,左右的我選擇。你做得夠多了,有時溫柔體貼也會讓人受傷、困擾。你是想我欠你人情到何時?我不是小孩子,懂得取舍。”錢囧囧話說得有點過激,聽上去很傷人。
如她所願,她看到了很受傷的名婁,默默地坐在對麵望著她雙眼,良久才起身暗沉著嗓子如夢初醒道“我知道了,如果這是你想要的。”
然後錢囧囧看著名婁落寞的背影被關在門外,聽著他寂寞的腳步聲越離越越遠,直到完全聽不見。心裏像被壓了塊石頭,她並沒感到直言拒絕名婁後的放鬆。端起未吃完的粥,吃了一口,眼淚像斷線的珍珠大顆顆的落入粥碗。
隱在暗處的九鳳看不下去,從屋梁上輕輕跳下來,走到她身邊輕聲道“跟我回齊雲山吧。”
“師叔!”九鳳突然出現讓錢囧囧微愕,隨即抹了把淚拉扯出一抹勉強的笑,“師叔什麼時候來的?”
“很早”
“有多早?”
“晚你一刻”
簡略的回答讓錢囧囧知道九鳳一直暗中跟著她,一路保護她。這不太像他的作風,他從來不做暗衛。
“要回齊雲山?”九鳳知道她心情不好,需要安靜的地方靜心。
錢囧囧思考著他的建議,想著尺千暮的事,蹙眉搖頭道“不,暫時回師叔住的客棧。”
她決定將苑兒的事暫時擱在一邊,等收拾了尺千暮這個大叛逆後再向杜漓討個說法。眼下她心結未解,不想與杜漓見麵以免情緒失控壞了大事。
“何時離開?”九鳳不喜歡名婁,不願與他同處一處。
“現在。”錢囧囧站起來,打開門走出去。九鳳隨後跟上,剛出門碰上守在門口的虹凡,被她攔了下來。
虹凡有些為難地看著錢囧囧“姑娘這是要?”
“帶我向你家主子道聲謝,急事纏身我不便向他辭行。有勞姑娘了。”錢囧囧繞過虹凡,向樓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