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下著薄雨,我聽了繼母的話,跟著她出門買菜。踩著坑坑窪窪的水泥路,她走的很快,我為了跟上她,難免踩在水裏。她免不了又要抱怨天氣讓人琢磨不透,說下就下,又轉到我身上,說我不該穿一條白色的裙子出來,就是吸泥水來的,難保洗不下來。
超市裏太悶熱了,我進去沒有呆夠五分鍾,不知怎麼地很想吐,繼母推著我讓我出去透氣。
那股惡心感下去之後,全身隻剩下冷。我縮在角落裏等著買好菜之後回家做飯。想想剛才在房間裏說的,要去看我奶奶,那得提前一天買好票,給奶奶打電話,讓她來接我,時間太久,我已經記不得路了。
還有房間裏的畫架已經用了很長時間,等我哥晚上回來好好敲詐他一筆,讓我爸買顏料,他自己說的讓我畫一幅俗到極致的福星高照圖掛在客廳……
……還有什麼能想的?我還有什麼可以想的?總得想點什麼,不能停下來。
“不好意思,讓一下,讓我過去。”
有人在說話,很熟悉的聲音。我抬頭,和那人對視。我的心髒漏掉了一拍,短短的一瞬,內心五味雜陳,有喜,又充斥著悲。
趙弈侖,他來了。
他來了,我該躲到哪裏去……他怎麼能來呢?
他穿了一身黑,尼龍外套上還滴著水,頭發已經濕透了,雙眼溢滿了疲憊,甚至還有些憤怒。
他離我這麼近,我該說些什麼?不想耽誤你所以才離開的?還是做地更徹底一些,說我怨恨他,如果當初他能守在我身邊的話,就不會有現在這樣的結果。
最終,我什麼都沒說。
他上前,把我擁入懷裏。抱地太緊,我連呼吸都變得很困難。
我用力地推他,怎麼都推不動。現在……這算什麼?
“趙弈侖,你鬆開我,你勒到我了,疼,鬆手,你鬆手!”
“我不是說了嗎,等我出院你就可以離開了,不用再管我了!”
“你現在跟過來算什麼,顯得我太可憐了,非得找個人安慰安慰才能活下去?還是你覺得我沒人要了,同情心泛濫好人做到底?”
他抱得更緊了,把頭埋在我的頸間,聲音小的可憐,“沒你想的那麼複雜,就是……想你了。”
“我想你了。”
我以為我已經做好了不接受任何人的準備,然而他簡簡單單地四個字,還是窺探到了縫隙,說我不心軟是不可能的。
我也想你,趙弈侖。心裏那個還渴望著被愛的蘇可這麼跟我說。
雨勢稍大,我想起了那天,在陰暗的房間裏拿皮帶抽打我的那個男人的臉。
慌亂中,我推開趙弈侖。
我渴望他喜歡我,我渴望他愛我,我渴望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東西。但我一直不能隻是索取和接受,我還要付出。當一個人喜歡你到了百分之百的時候,你有什麼資格隻為他付出百分之五十呢?
事實上,我連這百分之五十都拿不出手,我已經失去了對一個人的期待,或者可以說,是對我自己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