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寥寥,秋風漸起,還是有些涼了。

孟庭之坐在車裏,神色寂寥地注視著不遠處公寓四樓,那窗口亮起的燈光。

一根接著一根地抽煙。

他其實早早就戒了的。

隻是如今,才覺得煙確實是個好東西。

煙霧繚繞間,忽想起從前,她明亮的雙眸注視著他,恐嚇道:“孟庭之!你不許再抽煙了!抽煙對身體不好!”

後來,自己竟然也就在她的督促下,戒了煙。

昔年光景,似乎還在眼前。但已經物是人非。

遠方的天空微微泛起魚肚白,時間已是淩晨五點半。

他竟然在這兒坐了一夜。

抬頭,四樓的燈光已經滅了。她大概已經睡下。

孟庭之發動汽車。

晨光微露的蘇黎世街頭,他開著車,與她漸行漸遠。

*

“他走了。”程青書倚在窗口,看著那輛開遠的車,輕輕道。

半暗半明的室內,鄒沫坐在椅子上,低低地應了聲。

沉默的空間裏,隻聽得鄒沫輕輕的聲音。

“程青書,我小時候,家在嶺城,中國一個很小很小的縣城。我十四歲以前的記憶,都在那兒。我是個棄嬰,被人發現的時候,我躺在花壇裏,螞蟻爬滿了全身,呼吸已經很微弱了。沒有人知道我的父母是誰,但是我一點兒也不恨他們把我丟下,我想他們一定,一定有有他們自己的苦衷。後來,我的養父母領養了我,給了我一個家,”鄒沫講著,吞了吞口水,繼續說:“後來我養父過世了,養母也不要我了。是孟庭之,接濟我,幫助我。他把我帶到蘇黎世,給了我一切。”

“然後你便愛上他了?”程青書問。

“很難不愛上他吧,他對我很好,他是個很出色的人。那樣出類拔萃的一個人,怎麼可能不愛上”鄒沫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落寞的微笑,“我那天問你,列儂有沒有愛過龐鳳儀,其實我想問的是,你說,孟庭之有沒有愛過鄒沫?”

程青書沉默地看著她。

“可是,可是,可是他隻是把我當成陳榷的替身啊”鄒沫把頭埋在臂彎裏,嗚咽起來。

低低的,像受傷的小獸那樣悲傷而絕望,像一隻手,一下下錘在程青書心上。

“鄒沫,我不知道孟庭之有沒有愛過鄒沫,我隻知道,程青書愛上了鄒沫。”程青書的聲音響起,堅定的,不同於往日的吊兒郎當。

鄒沫一怔,對上他的藍色眸子,一如初見時的,藍得仿佛淬了天空的顏色的眸子。

“程青書,謝謝你還有你的愛。但是但是這裏,已經被占滿了。”鄒沫指著心髒的位置,勉強而蒼涼地笑,這裏從始至終隻有孟庭之,她拔不得,忘不得,如淬了毒一般。

“鄒沫,我比他遲遇見你,這是我的失誤,感情的事講究先來後到,但也有後來居上不是?你不能把我公平競爭的機會都剝奪掉。”程青書冷靜地看著她。

“是,但是程青書,這對你不公平。我不能這麼做。我把你當朋友,最好的朋友,隻是這樣了。你值得更好的女孩。我不適合。”鄒沫輕聲但是堅定地拒絕。

“鄒沫,所以我今天是被發好人卡了是嗎?”程青書笑起來,“我前幾天剛學的詞,沒想到今天就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