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留兩個年輕女孩兒在延寧宮住了下來,初三那天淑妃下貼子邀人去賞花。
不巧的是謝寧沒去成,她半夜裏腿抽筋了,冷不防的一伸腿就疼的哎喲出聲來,唬得青荷一骨碌爬起身,過來看怎麼回事。
不光青荷,裏屋燈一亮,其他人也跟著起來了,連方尚宮都過來看了一回,知道是小腿抽筋了才鬆了口氣,指揮青荷替她熱敷,把僵硬的腳輕輕往上扳,來回的按揉小腿。
折騰了大半天才算好,早上起來謝寧精神就不大好,方尚宮肯定不能放她出去賞花,謝寧自己也不太想去。
去年這個時候,她還挺高興的帶著青荷和青梅去賞花呢。後苑有一大片桃樹,灼灼碧桃花,悠悠冼池水。她還折了花和柳枝編了個花環戴在頭上。
那時候生活比現在簡單,雖然沒有現在的錦衣玉食,可是她每一天都讓自己好好的過。
現在的生活,在別人看來她得到了許多,但有得必有失。
假如兩種生活擺在麵前讓她選的話呢?
謝寧不用猶豫就會選擇現在。
雖然想起過去的自在她也會惆悵,但是她現在也有了想珍惜的東西。
她要好好把孩子生下來,保護他,把他教養長大。
這是她的孩子,他在她的腹中一天天成長。他每一次動彈都讓謝寧有一種陌生而又欣喜的感覺。她常常想起母親,還有她根本已經記不得的父親。
父親去的太早,謝寧都不記得他的樣子了,甚至連他留下的東西都沒有幾件,除了幾件舊衣裳,一方舊硯台,幾本舊書之外,就沒有別的東西了。她的好叔叔好嬸子們,加上一個偏心偏到胳肢窩的祖母,幾乎把她們母女欺淩的無立錐之地,差不多淨身出戶了,哪裏還能保有父親的遺物呢?
不過後來謝寧有好幾回聽到別人說,她長的更象父親。
有時候她會對著鏡子想象一下,父親是什麼樣子?個子有多高?眉毛是什麼樣子呢?他的脾氣好不好?
而現在,她也要有孩子了。
住在舅舅家裏,雖然所有人都待她好,特別好,可是有時候,她還是會意識到自己是個外人,她畢竟不姓林,可謝家那些人不能算是她的親人。
現在她要有一個至親了。
她多想現在就知道他長什麼樣子。
不,不能著急,還有幾個月呢。她會耐心的等,等他出生。
謝寧滿足的輕輕摸著肚子。
不止孩子,還有皇上。
皇上對她很好,是她從來不敢奢望的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開始盼著他來,每每他來,這空寂的宮室就一下子被填滿了,熱鬧起來了。
她覺得自己的心也隨之一起被填的滿滿的。
被采選入宮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這輩子就要侍奉皇上了。可那時候皇上對她來說太高高在上,太遙遠了。從縈香閣到長寧殿,中間隔著千山萬水,她沒想過如何邁過去。
可是皇上過來了,走到了她麵前來,停下了腳。
謝寧想到那個時候,她有些疑惑,皇上那時候為什麼會停下來?
等晚上他要是來了,可要記得問一問他。
外頭太陽正好,謝寧照例要出去走一走曬曬太陽。永安宮的小花園裏也有兩株桃樹,向陽的枝頭已經開了幾朵桃花,顏色極其嬌嫩。謝寧站在樹下仰起頭,襯著碧藍的天幕,這幾朵花著實喜人。
青荷利落的把坐褥墊在石凳子上讓她坐下歇一歇再走,青梅也把茶點擺上了。
謝寧捧著茶說:“你們倆也太小心了,就走這麼幾步路還帶這麼些東西。”
青荷笑了:“這些都是早預備好的,原想著主子今天出門賞花呢,結果都沒用上。不過咱不出門,自己在院子裏也能賞桃花,不比她們跑那麼遠去吹冷風強多了嘛。”
謝寧讓她逗樂了:“照你這麼說,我沒去賞花還是賺了便宜呢。”
青荷和青梅一起笑。
主子不去賞花,她倆其實都鬆了口氣。
上一次手爐的事實在把她倆都嚇壞了,生怕再來一次那樣的事。賞花這麼多人,又是在園子裏,出點什麼意外簡直再容易不過了。她們到時候萬一有個疏忽,那可後悔莫及啊。
現在多好啊,要散心就在永安宮裏轉一轉,又清靜又妥當,再合適不過了。
謝寧自己其實也不是太想去。賞花她喜歡,但也要看是和誰賞。要是和青荷她們一起,自在又舒坦,她是樂意的。如果和皇上一起,兩個人說說笑笑共賞春景,那她也很期待。可是和一大幫不怎麼相熟的女人,甚至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在算計自己的人一起賞花,這個就稱不上享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