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的雨夜，角落裏躺了一個年輕的男人。
渾身的血，幹涸的、新鮮的，被雨水衝刷殆盡。
小姐撐著一把小花傘，像是漆黑長街裏盛開的一朵鮮花。在貼身婢子的驚呼之後，她也發現了那個男人。
雲府後門外有一個小屋子，從前是用來堆馬草的，如今荒廢了，小姐便將這男人安置到了屋子裏。
小姐今年不過十歲，極少見過生人，這次偷溜出去逛街，倒還撿了個男人回來。
貼身婢子不敢多言，生怕姨娘怪罪自己。
小姐自小愛聽折子戲，對戲中江湖向往已久。這次將那個男人撿了回來，也多是看他穿著打扮與戲中俠客所著相差無幾，這才動了幾分惻隱之心。
她這個年紀，正沉迷於英雄佳人之類。
她假裝自己疼痛，從府上的何大夫那處騙了不少藥，亂七八糟熬成了一鍋，給那男人飲了幾日，竟然還真將他給救活了。
男人顯然過慣了刀口添血的日子，剛醒，便下意識地摸向自己腰間別著的短劍。
小姐洋洋得意地將短劍從自己手裏舉了起來：“別找啦，在我這呢。”
男人麵色一寒，眼神陰鷙，立刻掐住了她的喉嚨。
小姐連忙扒著他的手急急解釋道：“我、我隻是去幫你把劍洗幹淨了而已！”
男人一看，果真如此，這才解了力。
“你是誰？”男人問道，聲音沙啞，“是你救的我？”
小姐顯然被方才男人的舉動嚇得不輕，聲音也蔫了下來：“我叫雲寶珠，你呢？”
“我叫燕青。”
燕青還記得，那一日屋外響著鞭炮，粉團子一樣的少女從袖中抽出一張紅紙，遞給了他。
“我的壓歲錢很少，就不給你啦。你拿個紅紙墊在枕頭下吧，這樣歲就不會來找你了。”
小姐笑得甜美可愛，她的模樣還沒長開，有著少女的青澀與懵懂。
燕青垂著眉眼收了，心中湧上這麼多年來從未有過的一股暖流。
他是個孤兒，被義父收養。前些年義父死了，他便一直在找義父的仇人。就在前幾日，他終於手刃殺父仇人，而他自己也受了重傷。
“今日除夕，你不回家過年的話，你的家人不會擔心你嗎？”小姐好奇地問道，“你傷成這樣，家人一定很心疼吧？上次我額頭磕了個傷口，我的母親都急哭了呢。”
燕青一愣，許久才低聲道：“我沒有親人了。”
是啊，他已經沒有親人了。前幾年心懷為父報仇的願望，才勉強活了下來。如今夙願已了，竟是再沒有理由支撐他活下去了。
小姐靜靜地聽著，似乎想了許久才下了決心一般：“那我先養著你吧？”
“你養我？”燕青揚起眉梢，露出極為俊朗的一張臉。
小姐親切地笑笑：“是啊，我以前養過兔子小鳥，養個人，應該沒事吧？隻要不被母親發現就好啦。”
貼身婢子在屋外小心翼翼地催促道：“小姐，咱們得早些回去了，姨娘要催了。”
原來她是這家的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