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番外五 冷戰(完)(1 / 3)

第二天是周六,蘇星沒課不用早起,但良好的生物鍾還是讓他在六點三十分準時醒來。

身邊賀遲的位置已經空了,隻有柔軟的枕頭上還留著淺淺的凹陷。

這三年多,不管蘇星每天起的有多早,賀遲總能做到比他先一步起床,到小區外的包子鋪買好早點——三個大肉包三個奶黃寶,兩杯豆漿,其中一杯多放糖。

去年冬天有回下大雪,包子鋪老板歇業沒開張,賀遲騎著摩托跑了三條街才找著一間有奶黃包的早點鋪。他回來的時候全身濕透,發梢掛著還沒融化的冰渣,塑料袋被捂在衝鋒衣內層,裏邊的包子拿出來還是熱乎乎的,嫋嫋冒著熱氣。

床頭櫃上放著兩人的合照,前年在三十六中校門口拍的。

其實這幾年蘇星對於曾經有些事情記得不是很清了。他很忙,忙著上課、忙著訓練、忙著考核、忙著出外勤、忙著戀愛。他的男朋友強勢又霸道,把他分秒間的每個空隙都填滿。

如果說以前的蘇星是一粒幹癟的種子,在貧瘠的土壤裏不得陽光、沒有雨露,那麼現在的他是一棵堅實挺拔的樹木,每一片葉子、每一根枝幹都鮮活、飽滿、旺盛。

他很少再回想那段時光,貧民窟裏打不完的架、垃圾桶裏數不清的注射器、手臂上好像永遠不會消失的針眼......

大概記憶是有期限的,他不去想,也就漸漸忘記了。那些看上去好像挺沉重、曾經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東西,都被更重要的人、更重要的事代替。

賀遲就是那個最重要的人,賀遲的事就是最重要的事,因為有關賀遲,蘇星每個細節都記得很清楚。

拍這張照片的那天,錄取通知書到了,他陪賀遲返校去取。他不再是學校學生,進不了校園,隻好在校門口等著。

賀遲出來的很快,不到五分鍾就從操場那頭往外跑,手裏拎著一個沒拆的信封。

蘇星剛買完一瓶冰可樂,瓶身上涼氣還沒消,賀遲跑得滿頭是汗,臉上被曬出了紅痕,眼睛卻是亮的。

他把汽水擰開遞給賀遲,冰涼的掌心貼在他脖頸兩側,問:“拿到啦?”

賀遲仰頭一口氣喝空了整瓶汽水,把空瓶扔進垃圾桶,低頭說:“拿到了,等你拆。”

“好乖的弟弟。”

蘇星故意逗他,抬手在他頭頂上揉了揉,賀遲也不覺得沒麵子,反倒屈了一點膝,毛茸茸的腦袋在蘇星掌心蹭了蹭。

蘇星拆了信封,裏邊放了一張銀行卡、一張電話卡、一本新生入學指南,還有七七八八的單子若幹,最底下才是通知書。銅版紙質地偏硬,薄薄一層紙板拿在手上頗有分量,正麵印著校園俯視圖,正中間燙著六個金色大字——首都科技大學。

蘇星把這六個字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看得眼眶都發熱,他使勁眨了眨眼,說:“好厲害。”

“因為你我才變得厲害。”

賀遲一隻手掌搭著蘇星額頭,替他遮著太陽,蘇星抬眼看見他輪廓分明的下頜,一滴汗珠順著側臉滑到下巴,掛在那上麵搖搖欲墜。

小水珠裏盛著正午的日光,耀眼又明亮,晃了幾晃後“啪”的往下墜,蘇星伸手接住。

李浪咋咋呼呼地跑過來,脖子上掛著他剛買的傻瓜相機,說要拿賀遲和蘇星練練手。

七月草木茂盛,他們站在樹蔭下,背對熾熱的太陽。賀遲單手環著他的脖子,另一隻手搭在他頭頂上——是一個占有欲十足的姿勢,笑得見牙不見眼,一顆小虎牙抵著下唇;他不是很習慣拍照,麵對鏡頭總是有幾分拘謹和僵硬,但神情是柔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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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星側身看了看那張照片,片刻後勾唇笑了,嘴裏低聲念了一句“傻”,伸手在賀遲額頭上輕點一下。

他挪了挪身子,躺到賀遲那側,臉埋進賀遲的枕頭裏,鼻尖捕捉到他洗發水的香味,檸檬味兒的。

——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戀人呢?賀遲對他來說,已經是最珍貴不過的饋贈。

或者說,在蘇星的世界裏,賀遲的存在本身,就是十全十美。

蘇星臉頰陷在柔軟幹燥的枕頭裏,舒服地歎了一口氣,心想不洗碗就不洗碗吧,不拖地就不拖地吧,仔細想想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恰好這時候賀遲回來了,蘇星聽見他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走到床邊才發現蘇星已經醒了,於是賀遲就笑了,兩手撐著床沿,俯身在蘇星額頭上親了一下,說:“起來吃飯。”

蘇星懶洋洋地說:“動不了,傷著了。”

“哪兒傷著了?我|**出任務就不能小心點!說了多少遍了都!”賀遲很緊張,單腿****,掀開被子想看看蘇星哪裏受傷,又不敢有大動作,隻好小心翼翼地牽住他的手,“昨晚還好好的,今早才開始痛的是不是?”

“腰疼,”蘇星掀起眼皮掃了賀遲一眼,“手腕也疼。”

“是不是又和壞人打架了?說了打起來你站遠點兒,你說你就是不聽話,你現在還不算正式警察,你那麼賣力幹嘛......”

賀遲話還沒說完就梗了,突然回味過來蘇星說的是什麼意思。昨晚他拿領帶綁著蘇星的手辦他,又想著隔天是周六,廠裏沒什麼事兒他不用去,蘇星也不用上課,於是沒忍住弄得狠了,後來清洗的時候才發現蘇星手腕上留下了一層淺淺的淤痕,腰側也留下了手指印。

“咳......”賀遲摸了摸鼻子,抓起蘇星的手腕揉了揉,說,“你個小奶黃就是嬌氣,就不能多鍛煉鍛煉,報個......瑜伽班什麼的,把身體練軟點兒不容易傷......”

他越說越沒邊,蘇星抬腳往他肩上輕踹了一下。

“好好好,不報班不報班,”賀遲趕緊哄,瞄了蘇星一眼後竊笑著小聲嘀咕說,“現在也夠軟了......”

蘇星被揉舒服了,半倚在床頭,微眯著眼,眼見著又要睡過去。

賀遲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說:“起床了,吃飯,一會兒包子都涼了。”

蘇星這才睜開眼,伸出雙手,歪頭看著賀遲。

“幹嘛?”賀遲在他手掌上拍了一下。

“抱。”蘇星笑著說,眼睛清洌洌的,聲音又輕又軟。

他難得撒一次嬌,眼角還殘留著一點昨夜情動的痕跡,泛著薄薄的淺紅。賀遲心都化了,嘴裏念叨著說“抱什麼抱,一百多斤的人了還要抱,羞不羞”,但嘴角的笑意怎麼遮也遮不住,一手繞過蘇星的膝彎,把他整個人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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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出了房間,蘇星腦子立刻就和燒開了的水壺似的,“嗡嗡嗡”炸開了——昨天中午的碗還留著沒洗,水麵上一層油花厚的能悶死蒼蠅;賀遲的運動鞋大喇喇地扔在鞋架上,光明正大地踩著蘇星才洗好的一雙白色布鞋;一件髒了吧唧的外套被隨手脫了丟在沙發上,蘇星上周就讓賀遲把這件外套洗了,賀遲嘴上應得漂亮,他一周沒見著這件外套,還以為賀遲真洗了拿去晾,不知道賀遲偷偷塞到那個犄角旮遝裏,早晨又掏出來接著穿;廚房的瓷磚地上還留著一串灰撲撲的鞋印子,估計是這家夥清晨穿完鞋準備出門,發現沒帶鑰匙,又懶得脫鞋,幹脆故技重施,踩著外頭的鞋直接進房取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