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瑭又問了一次。
唐阿蒙肩頭微微一顫,下意識地低了腦袋。
這些日子以來,阿瑭的細心照料讓她幾乎忘記了前不久剛剛發生的背叛,因為阿瑭不問,所以她就不說,並且心安理得地以為那些事情都會因為她的傷重就此揭過。
她真的很想就此揭過。
但是,阿瑭又這麼冷不防地提出了這樣的一個問題。
類似於“如果男朋友和爸爸同時掉進水裏你會先救誰”的問題。
當初聽到這樣的問題時她曾經哈哈大笑著幼稚,但是不可否認,這是世界上最難解的選擇題。
百裏瑭看著她微微垂首沉默的腦袋,手上攥得青筋凸現,他張了張口,想說點什麼,但是不等他開口,唐阿蒙的聲音卻明明白白的傳入他的耳中。
低低的,不甚清脆,卻足以叫他聽清每一個字。
事實上,她隻說了兩個字。
“阿木。”
毫無掙紮,平靜而又……堅定。
那一刻,百裏瑭隻覺得心底一片冰寒,就像落入冰窖,冷得骨髓都在打顫。
那一刻,竟像是被判下了死刑一般的沉重。
百裏瑭忽然覺得心底一片悲涼。
在離開赫連唐木書房的那一刻,他甚至想過,即便阿蒙不是卑族麒麟選定的君後人選,他也非她不可了。
可是誰承想,即便他非她不可,對唐阿蒙來說,卻並不是非他不可。
在她的第一視線裏,永遠有著一個赫連唐木。
在她將自己唯一得救的希望送給赫連唐木的時候,他就已經明了。
百裏瑭雙手不可抑製地顫抖著,他驀地起身想要離開,就怕自己忍不住想要衝她嘶吼。
赫連唐木真的就那麼重要嗎?
對唐阿蒙而言,他百裏瑭到底算什麼?
盡管麵上如何佯裝波瀾不動,那已經亂了的步調和沉重的呼吸已經泄露了他此刻的憤怒與絕望。
他剛剛起身邁出一步,唐阿蒙卻猛地從床上撲了過來一把抱住他的腰身,帶著哭腔的聲音透著難過的低聲嘶喊,
“我不能讓阿木死,但是我願意陪你去死!”
如果阿瑭和阿木同時身中劇毒,她依舊會把唯一的解毒劑給阿木,然後……陪她的阿瑭一起去死。
百裏瑭的身子狠狠一顫,感覺那雙抱在腰上的手臂如此脆弱而又堅定。
他告訴自己,不要再為難她了,別再為難自己愛著的那個她了。
她已經給出了一個情義兩全的答案了。
可是阿蒙……
你怎麼會不知道,我寧願自己去死,也舍不得讓你死。
我怎麼會舍得讓你陪我去死。
百裏瑭顫著手摸上自己腰處的那雙手臂,他閉了閉眼,感受著她抱著自己時那溫暖而堅強的力度,最後,再睜開眼時,眸底已是一片冰冷。
他伸手,將她的手臂一點點地從自己腰處掰開,帶著無情的力道,咬著牙,將她從自己的骨血裏剝離開去。
忍著痛,低頭,冷笑,“唐阿蒙,我不稀罕。”
我不稀罕你陪我去死。
唐阿蒙被他眼底那股冰冷與冷漠凍得渾身僵冷,阿瑭嘴角的冷笑刺痛她的眼,終於發現,這個世界似乎要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