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川站在高樓的頂端,深秋的風把他衣服的一角吹得揚起。
遠處高架路上交互閃爍的車燈織成一片銀海,光芒在他眼底流水般淌過。
今年,是他成為死神的第一年。
他上前走了一步,踏上岌岌可危的高樓邊緣,朝腳下眺望而去。
銀河墓園。
死神手劄上提示,今晚12點,新的服務對象將會出現在這裏。
當死神所管轄的人類壽命少於兩年時,他們將有一次能夠看見死神的機會,以真誠的心向死神許下三個願望,得到死神的祝福,以此作為交換,死後的靈魂將化作死神的羽翼,甘願由死神來掌管。
頎長的手指翻開手劄,裏麵的白頁像被附上了靈魂,自動翻轉到某一頁停下。暗金的光芒緩緩浮現,仿佛滴落在清水裏的烏墨,散成千絲萬縷的流光,最後結繩般凝成一個女孩的名字:
南楓。
他合上手劄,身後巨大的黑色羽翼舒展開來,迎著風從高樓頂端飛墜而下。
將近淩晨的墓園格外陰冷,林立的墓碑上方貼著逝者生前的黑白照片。
寧川收攏了羽翼,走在林蔭道上,兩旁的楓樹如火般烈紅,冷風拂過,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為什麼一個女孩淩晨十二點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寧川擰著眉深思。
黑暗中有打火機滾輪摩擦的聲音傳來。
小小的火光竄起,照亮一方視角。
他頓了頓腳步,看見不遠處的短發女孩正抱著他的墓碑哭得撕心裂肺,罵他是個沒心肝的玩意。
寧川:“……”
五個小時前。
“南楓,你已經欠了兩個月房租了,打算什麼時候給?”
奪命連環Call響起,房東阿姨來催命了。
隔著電話也能想象出房東馬上就要殺人的表情。
南楓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被那道尖酸刻薄的聲音刺得頭疼。
“妹子,你點的麵。”
一碗熱騰騰的麵端了上來。
不斷有客人走進麵館,冷風穿過開合的玻璃門鑽進南楓的脖子裏,混合著拉麵的熱氣,忽冷忽熱的溫度讓她有點鼻子發酸。
她付了15元的麵錢,數了數錢包裏可憐兮兮的兩張毛爺爺,別說付房租了,她連這個月的生活費都很困難。
過年回家?做夢!
現在的她連火車無座都買不起,要麼徒步,要麼就踩自行車嘎吱嘎吱地蹬個幾百公裏回去。
電話那頭房東阿姨的碎碎念還在不停地傳來——
“演員這行不是都很掙錢嗎?你可別唬我年紀大了,阿姨也經常看娛樂新聞,哪個小鮮肉小花接個電視劇什麼的不都是幾千萬的掙?怎麼會連房租都付不起?”
那是小鮮肉和小花。
她不過就是個跑了六年龍套的撲街貨而已。
曾經她有場十分鍾的落水戲,在一月零下的溫度一天跳了三十次海,從早上六點跳到淩晨兩點,跳得她懷疑人生,跳得她灰飛煙滅。
第二天她就得了急性肺炎,連續去醫院吊了一周水才撿回半條人命,掙的錢還不夠付醫藥費。
最後成品出來了,被剪輯師妙手生花地剪剩一個背影。
導演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說:
“抱歉啊小南,你跳海的姿勢不夠優美,下次繼續努力。”
——我敲哩瑪哦。
難不成還要她騰空跳躍旋轉三周半下海不帶半點兒水花?
她是演員又不是跳水奧運冠軍!
最近她已經苦逼到要去商場接一天80塊的活動來補貼生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