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思羽聽說顧國徽入獄的事情後,忙找到看守所,成為了第一個探監的人。
顧國徽的手上銬著手銬,整個人看起來很憔悴。
看到黎思羽的那一刻,他嘴角勾出了一抹笑容,蒼白又無力。
“為什麼?”
黎思羽直到此刻還沒有緩過神來,短短一天的時間裏發生了太多事情,可沒有一件事情比顧國徽才是那個手上沾滿鮮血的惡魔這件事情來得更讓她措手不及。
從前到現在,老爺子的音容笑貌都還能在黎思羽的腦海中勾出畫麵來,而此刻,物是人非。
哪怕從她口中隻說出了這三個字,卻勝似一切的力道。
顧國徽臉上的笑容,收斂了。
“思羽,爺爺給你講個故事吧……”
“從前有個男孩,打小體虛,一身疾病不討父母喜歡,父母將所有的寵愛都給了他讀名牌大學的哥哥,以及智商超群,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子的弟弟。而他,沒成年便務農,家中大小晚宴都不得上桌……”
也不知是哪個午夜夢回,他回顧了一下前半生,這大半輩子,都在因為當年殺掉親生兄弟的膽戰心驚中度過。
為了權謀,陷害了自己半生引以為傲的親生兒子。
那時,他聯合當時在自己的幫助下成功繼任的盛譽鶴,想把早前送進監獄裏的顧孝解救出來,可卻在行動當日,從監獄裏傳來消息……
顧孝死了,在牆上留下了帶血的字。
願你活而愧疚。
這六個字直到如今都還能在他的夢中來回地出現,他數次夢見顧孝化作鬼魂來找自己這個做父親的麻煩,於是為了能夠讓自己心安理得,這些年來他致力於公益,把自己當年殺死親兄弟後得來的政、商兩界的權益用得恰到好處,被百姓奉為善使,他才越發慰藉。
而當年他殺害兄弟時,顧孝抱著他跟Jumer所生的茜茜出現在宅邸中,與此同時,顧霆鈞也在,顧孝情急之下帶著茜茜逃跑,而顧霆鈞也因為受到血腥暴力的刺激昏迷,再之後……
顧國徽讓管家給他喂了藥,他不僅因此將當天的所見忘得一幹二淨,甚至還因為那份刺激,分裂出了另外兩重人格。
一個顧多,性格軟糯善良。
一個夜深,性格暴力血腥。
為了不讓顧霆鈞找到自己人格分裂的病因,也不讓他回想起當年他因為自私做的那件蠢事情,這些年,顧國徽一直都在通過各方勢力阻止顧霆鈞融合人格。
不僅如此,就算對當年事情知情的夜深每次出現都會到老宅去打他,幾乎次次都能將他打得半死,可為了彌補當年自己犯下的過錯,他都忍了。
心髒病,也都是因夜深而致。
如果……不是因為黎思羽的身世浮出水麵的話,他還是那個樂善好施和顏悅色的老爺子,骨子裏的暴戾因為擔心自己經營大半生的形象毀損,在接下來的這段日子裏,他又開始傷人了。
若不是聽到知了乖巧地叫自己爺爺,看到柔柔對她不斷眨著那雙好看的圓溜溜的眼睛,若不是翻起顧霆鈞幼年寫的日記,日記中全都是關於顧霆鈞和他之間相處的那些有趣事情……
他想,他這輩子都不會服輸,哪怕是死的。
黎思羽沒辦法原諒顧國徽。
因為他殺死了她的親生父親。
可同樣的,在他臨走之前,黎思羽也請求了他一件事,請求他在之後,如果和顧霆鈞還有機會見麵的話,千萬不要告訴顧霆鈞當年酒店發生的事情的真相。
有些東西,其實被時光掩埋起來,比拆穿要好。
看到顧國徽被民警押走,背影蒼涼而落寞,黎思羽的心口堵得慌,特別難受。
外麵傳來一口腔調奇怪的L國語,黎思羽聽那聲音分外熟悉,意識到什麼後出去,隻看到Jumer那一張驚慌失措的臉。
民警在攔她,質問她的身份。
黎思羽忙湊上前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黎思羽跟民警鞠了兩個躬,蒙著一層淚霧的眼眶裏寫滿了歉意,“是……是我母親唐突了,抱歉。”
民警看了黎思羽一眼,然後,相繼走開了。
唯有Jumer站在黎思羽的身後,她看著黎思羽的一雙眼睛裏閃爍著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