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中院壽堂這邊一切都已安備好了, 已經臨近深夜了。院中的小廝丫鬟在長公主的吩咐之下,很快將院中收拾整潔。老夫人拉著沈長歡與沈吟嬈絮絮聊了許久,眼見著天色太晚, 便強令著二人快些回東院去休息。最終, 獨剩下沈震域與長公主兩人。
屏退掉了貼身的侍婢嬤嬤,四周徹底靜寂下來。老夫人端坐在堂上, 靜靜望著沈震域。她已褪下了所有的華服珠冠,蒼勁的麵龐掩不住折騰一日的疲憊, 麵色卻平靜如水。
“跪下。”靜了靜, 她突然凝聲開了口。
沈震域眼眸一閃, 似乎有些有些愣愕,身子卻沒有半分動作。
稍一傾默,長公主笑著開口, “母親,這……”
“跪下!”老夫人又道了一句,掌中的手杖重重垂地,發出一聲厲響。
“樂安, 你先出去,沒我的吩咐,不要進來。”她轉而又吩咐, 視線卻一直落在沈震域的身上。
長公主本還想勸,見狀又覺不好開口,猶豫了半晌,終是應了一句“是”, 轉身出門去了。
又兀自靜默了一會兒,沈震域緩緩跪下了,輕輕喚了一聲,“母親。”
微沉了一口氣,老夫人道:“說吧,你這一次,究竟是為了什麼回來。”
沈震域一頓,靜了靜,輕輕張了張口。
“不要說是為了給我祝壽!”
似乎猜測到了他想要說什麼,老夫人一口駁過了他的話語,怒道:“往年哪一年壽誕,陛下不曾允你離疆回京?你又有哪一年真正回來過!至多不過是讓歡兒與嬈兒象征性回來。唯一的一次,還是你被封予世子,不得不回來謝恩,所以今年,若非沒什麼緣由,你又怎可能回來!”
沈震域一扼,頓時說不出話了,頓了頓隻好又將嘴閉上了。
望了他一會兒,老夫人漠漠歎了一聲,“你這一次,是想向陛下請命,將世子位傳給歡兒,對嗎?”
沈震域一怔,竟不知心思竟已教母親知曉,他定了定,忽地雙手伏地叩下身,身上的甲胄隨著他的動作輕微一響,道:“請母親成全!”
“糊塗!”老夫人卻勃然怒了,手杖再次重重一捶地。一口氣欲要發作,卻又生生忍住了,歎道:“你父親前些日修書,說要辭爵避世,要將這爵位傳給你,我便知道,這世子之位,定會又成為這公府裏的一個紛紜。可我卻沒想到,你竟這般急切,急切到現在就忍不住回京來請旨!”
“可是,莫說是陛下,便是我,你這請求,又讓我如何成全!”她又怒斥道:“我知道,你疼愛歡兒,想把一切好的,都留給歡兒,可是你更該知道,世子之位並非兒戲!歡兒的身份與歌兒相比,又怎能及!若你承襲了這爵位,莫說是我,是陛下,就是這滿朝文武,坊間萬民,說起這定國公府世子之位的封襲,也當隻有歌兒能任,這麼淺顯的道理,你又怎能不明白!”
“兒子都明白!”沈震域忽地直起身,話語清晰而有力,剛肅的神情中卻隱著無法回寰的決絕,“可是母親,即便再不可能,我也一定要試上一試!歡兒是月柔的孩子,如若不能給歡兒謀得這世子之位,我又如何對得起月柔的在天之靈!”
老夫人的神容微微一頓,定了定,輕一歎息,“那你有沒有想過,若你這樣做了,又如何對得起樂安和歌兒!”
“我沒有什麼對不起她!”怎料沈震域卻忽地一聲漠哂,冷冷道:“當年她做了那樣的事,便該知是會有怎樣的結果。我如今對她這般,已屬仁至義盡了!”
立在屋門之外,長公主的心微微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