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霜無語,戳了下她的額,戲謔,“少爺少爺,你就知道少爺!是不是又思春啦?”
秋杏“哎呦”了一聲,揉著額頭,氣鼓鼓瞪她一眼。
兩人說說笑笑,正向著寢屋的方向走,路過月門前,忽聞門外一陣細細碎碎的響動,似乎是有人正在爭執著什麼。就著月色,隻見門外有一道小小的人影,似乎是一個女孩子想破門而入。然而門外小廝一直攔著,說什麼都不肯她進。女孩有些急了,滯在原地焦急地跺了跺腳,幹脆坐在門口哭了起來,任由小廝如何拉扯都不肯起身。
兩人本沒打算理會,恰見兩個同院的丫頭邊搖頭邊走進來,鄙夷地念叨,“……真是的,後院的阿貓阿狗也想進藏書閣,也不看看藏書閣是什麼地方,就敢亂闖……”
“可不是,一會兒驚動了翠雲姑姑,有她好受!”
秋杏好奇問,“那邊發生什麼了?那麼吵?”
一個女孩停了一停,“沒什麼,一個後院的丫頭,自稱是什麼方啊圓啊的,一來就開始哭,說要尋人,問尋誰,隻說尋什麼臨霜。我們院裏哪有叫什麼林呀霜啊的。趕她走,她又不走。真是……”
秋杏和臨霜反而愣了,對視一眼,突然想到什麼,異口同聲。
“阿圓?!”——
再顧不得什麼,二人立即朝著月門處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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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孩果然是阿圓。
毋庸置疑,阿圓是哭著來的,心態情緒自然不大好,到了藏書閣又與他人起了爭執,心緒更是糟糕到了極點。秋杏與臨霜猜測她是受了欺壓,這個念頭在臨霜看到阿圓那一雙手的時候,心下便立即篤定了。
在臨霜的印象裏,阿圓的手一直白白嫩嫩的,跟她的名字一樣,圓圓微胖。她天生好皮膚,雖長得不出挑,但臉頰粉白細膩,加上愛笑,倒也透著女孩純真的可愛,便連手也生得如臉頰一般細嫩。然而此刻,她那一雙嫩手卻滿是瘡痕,皸裂的新傷碾著舊傷,粗糙而可怖。
臨霜和秋杏望見不禁心口一跳,立即取來傷藥,邊替她擦傷,邊聽她敘述了事情的始末。
原來是這幾日,湘月一直頻繁地往浣衣苑跑,說是得了二房二夫人的命令,命浣衣苑的婢女們洗些褥單衣裳。其實這本沒什麼,但問題的關鍵,便是那些褥單與衣裳,都乃是上好的冰蠶絲所製。
臨霜自小生在鄉村,連那冰蠶絲是什麼都壓根不知道,但之前尚未分院時,她們這些小丫頭常被浣衣苑的婢女支喚洗衣,倒也有些許了解。據說這冰蠶絲乃稀匹,極其難得,是由最上等冰絲所織製,絲縷細膩輕薄,似蠶絲而非蠶絲,便連最上等的蠶絲都無法比擬。最關鍵的,是這以冰絲所織製的布匹,自來便帶著涼意,以它所製成的褥單與衣衫,更是為夏日消暑的佳器。
冰蠶絲量少難存,千金難求,即便是金碧華奢的公府,各院的數量也極其有限。府內的下人多知曉這絲布的貴重,平日保存與利用都格外小心。說來這冰蠶絲雖貴,但卻尚好存留,僅需密封陰幹涼爽處即可。但這絲布的清洗工序卻繁瑣複雜,囉嗦不說,最關鍵的,是必須以冰水進行浣洗。
那湘月先前在阿圓處吃過癟,心中早就澱下了仇怨,此番得了令,刻意刁難不說,私下竟還買通了浣衣苑的嬤嬤,執意要阿圓進行浣洗。現在天氣雖已轉暖,但到底存涼,尤其以冰水洗衣,幾番下來手上不免生了創傷。其實這冰蠶絲雖好,但府中大多都是夏季才使,且一季僅使那麼兩三回而已,但這次據說是二夫人突發熱症,需以冰蠶絲消熱,且隔三差五便要洗上一回,故,這一回浣洗完的稍才晾曬好,下一回換洗的又分來了,來回折騰了幾遍,已經令阿圓開始吃不消。
阿圓忍不住哭泣,“我都跟那嬤嬤提過幾次了,可是她不肯聽……非要我來洗。上次我手上化了濃瘡,不小心沾染上了一點,就被她一頓打罵。這也就罷了,我以為下次就能不讓我來做了,結果新下的一批來了,又是令我來洗!我……”
臨霜與秋杏對視一眼,也麵泛不忍之色。
“阿圓,別哭了。”臨霜從一旁打了盆溫水,絞了帕子,替她拭去麵上的淚痕,“你手上剛抹了藥,別染了淚,不然,傷又該不好了。”
“真是太過分了!”秋杏緊握著拳,氣憤不過,騰地站起來,“我們忍了她那麼久,不跟她爭執!她倒好,現在沒辦法為難我們倆,就開始為難阿圓了!不行……我非要跟這個湘月理論理論不可!”
“秋杏。”臨霜輕駁了她一聲,拽拽她的衣袖。
“你跟她理論能有什麼好理論的?她想雞蛋裏挑骨頭,當然怎麼挑怎麼有了。再說,人家本來就想著抓你的把柄,你現在過去,不正給了她把柄?還是在人家的地盤上,你哪還有理?”
秋杏呼哧呼哧喘著氣,聞聲深深沉了兩下呼吸,氣悶跺腳,“那難道,就要憑她欺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