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賣(1 / 3)

天蒙蒙亮。

屋中火盆裏的炭火已大半熄了,灰溜溜的炭火沫子中僅有幾點細碎的火星尚還燃著,在冰涼的空氣裏再散不出丁點溫氣。

陸臨霜是被疼醒的。

她在渾噩的鈍痛中迷迷蒙蒙睜開眼睛,方才一動,臉上的摑疼立即令她“嘶”了口氣。她下意識摸了摸唇角,嘴角顯然已是裂了,掛著一點血絲,已在冰涼涼的空氣中幹涸。

她不敢大意,忍著疼爬起來,躡手躡腳下了炕。透過細小的門縫向外瞧,堂中卻空無一人。家中的大門關著,桌上的油燈已經滅了,黑黢黢的,一片寂靜。

她略一思索,嚐試著推了推門,毋庸置疑,內室的屋門早已鎖閉。許是怕她逃罷,這扇常年漏風的屋門還從未鎖得這般嚴密過,顯然,是趁她睡時趕忙修好的。

悻悻地回了炕。屋裏早已沒了溫度,一層層冰寒的冷意裹上來,令她不由嗬出一口白氣搓搓手。就在這時,她恍然發覺炕頭那漏風的一點窗似乎沒再漏風了,黯淡的晨光墜進來,映亮了窗欞外的幾道黑影。

那窗顯然是已被從外釘死了,橫七豎八的木條亙著窗框,仿佛一張巨大的網,將渺小的臨霜整個罩住。

她再顧不得冷,拚了命地去推那麵僅有的窗,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推開。木窗上的倒刺刺進她的手心,生出了斑斑緋色。她卻恍若未覺,緊咬著牙,用盡全力去撞,即便被反彈得摔倒也不肯放。

她被鎖住了……哥哥嫂嫂是做了決定要將她賣掉了。她就要成為奴隸,她的命運再容不得她來做主。

直到折騰得再沒了力氣了,臨霜終於靠著牆壁滑下來,緊緊地蜷在一起。巨大的絕望盤桓在胸口,讓她疼得幾乎喘不過氣來,默默無聲墜淚。

·

晌午時分,陸家大嫂從屋外回來,將一樣東西丟在桌上。

陸秀才正在案旁作著書法,一張發黃的紙頁皺皺巴巴,邊角都已然磨得損破。用來書寫的自然也不是黑墨,而是清水。反反複複,已看不出利用了多少次。

聽見聲響,他抬起頭,手中已飛了毛的毛筆在半空停頓,表情訕訕的。

“成天作著你這些沒出息的東西!還換不來半個錢,也不知道有什麼用!”

陸家大嫂每一見他這般便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白了他一眼,指了下桌上的東西,“等下你去熬粥,把這個放裏,去哄臨霜喝了。”

“這是什麼?”

“蒙汗藥。”

陸秀才登時兩眼瞪圓,“啪”一聲撂下筆,“這又不是仇人!你至於麼你……”

“仇人?”陸家大嫂的火亦“噌”地上來了,聲音都厲起來,“你還想是仇人?不是仇人她都敢這樣了,這要是仇人,還不反了天?!”

她伸出手怒指陸秀才,麵目猙獰,一時牽動了臉上的抓傷,直吸了一口氣。

緩下一口氣意,她又道:“我想好了,就按你說的,賣給定國公府。這賣的錢雖少了些,但是好歹每個月還能拿半兩月錢。這算下來,一年也能有個五六兩。夠杭兒的開銷了!若是她爭氣些,靠著那張臉去爬一爬主人家的床,說不定杭兒還能沾沾光!”

難以忍受她那滿嘴汙濁下流的盤算,陸秀才皺了皺眉,“我說……”

陸家大嫂眉眼一厲,率先出聲駁了回去,“我告訴你陸秀才,這事兒沒得商量!你這妹子性子太野,我都把她鎖得那麼嚴了,方才我去藥鋪的路上,還聽她在那兒敲窗要往外逃!現在她才多大?就敢動手打我,趕明兒,恐怕就要燒房子殺人啦!這種沒人倫的小蹄子,還是賣了好!”

“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陸秀才急不可耐,卻無言爭辯,左右不是,一顆心都懸了起來。

“我說你到底去不去?”上前推搡了他兩下,陸家大嫂開始不耐煩了。

“我說陸秀才,我可應了你的求,退了一步了。你要是不去,我可去了,倒時候碰了傷了她的,把她賣到妓院去,反倒省心,你可別來怪我!”

“知道了知道了!我去,去還不行麼!”無奈歎了一聲,陸秀才心思一惴。到底爭不過潑辣老婆,拿起那包蒙汗藥入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