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常坐在病床上發呆，有時候，我就那麼看著他。
他不喜歡太吵，雖然單間病房貴點，但是陽光的爸媽在這一點上卻沒有省。
窗台上放著那盆仙人掌，它快要開花了。
“卓安，給我織一條圍巾吧！”他閉著眼睛說。
“嗯？我不會啊！”我放下手裏的筆。
“你可以學啊！”他睜開眼看著我。
“還沒到冬天！”我低下頭看書。
“早一點更好！萬一我掛了呢？”他又閉上眼睛了，“你知道嗎？我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可是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我都沒有去做，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些都是我對自己的承諾，而不是對別人，相比之下，對別人做出承諾，卻永遠不去施行，這樣難過的是兩個人，而現在，難過的隻是我自己。”
……
那時候網購還不是很發達，他永遠也不知道，為了買織圍巾的毛線我跑了多少地方。
最後的結果是，我沒有買，並不是沒有買到毛線，而是沒有買到我想要的，我給他買了一條圍巾，那條圍巾是我一個月的生活費，我沒有告訴他，上學的時候我將要吃很久的泡麵，他也沒有告訴我，他從來都沒有戴過。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看到他會難過，明明他就在眼前，但是我的腦海裏卻總是回憶以前的事情。
那天下午我跟往常一樣把做好的湯帶過去，走到房間門口叫他，他沒有回答，我看到他躺在床上，頭偏向窗外，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窗外的樹葉隨風緩慢地搖動，我甚至沒有意識到，我推門的動作維持了很久。
那天他什麼也沒有跟我說，隻是把湯喝完了，告訴我他累了讓我早點回去，我什麼也沒有想，第二天照例做好湯帶過去的時候，病房卻空了。
不安、惶恐……我的腦海裏一遍又一遍地回憶他，以前那些時光就像電影的鏡頭一樣飛速地在腦海中交替出現，我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永遠也不能。
空氣裏的消毒水氣味突然讓我覺得窒息，手裏的保溫桶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到了地上。
他一聲不響地從我的生命中消失了，連聲道別也沒和我說，就好像，他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曾經看護他的護士說他轉院了，至於到底去哪兒，他們都閉口不談，我去過他們家，不過，那裏早已經住上了新搬來的人。
生活的軌跡從來不會因為某個人的離開而停止，我爸開始也會提到他，後來時間久了，大家也都不提了。
他好像真的從大家的生活中消失了，留給我們的，隻有疑惑，他還沒有回答我為什麼，我知道我需要一個答案，一個可能永遠都不會出現的答案。
在他消失不久以後，我做了一個決定，把已經拿到的錄取通知書撕了，我爸知道了以後氣的差點扇了我一耳光，我媽也好幾天沒有跟我說話。
複讀學校在老家，跨省複讀，真的是一件很幸苦的事情，即使是這樣，全封閉式的學習環境也沒能減弱我待下去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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