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繼海趕緊給曾元進打了電話,說了現在的情況。
打完了電話,馮繼海和張阿姨站在病房外的窗玻璃邊,看著裏麵的情況。蘇凡還是沉睡著,霍漱清的靜靜注視著她。
“你這個壞丫頭,怎麼就總是這麼愛搗亂呢?”霍漱清的手,輕輕撫摸著她那柔軟的頭發,“你啊,什麼時候能長大?”
院長和主治醫生過來找霍漱清去商量治療方案了,因為霍漱清的時間很緊張,就算現在出來這會兒,也很快就要趕回去工作了。
主治醫生告訴他,經過搶救,心跳已經恢複了,可是節律明顯低於正常值。
“難道要給她裝個起搏器嗎?”霍漱清問。
“因為病人之前沒有出現過心髒的問題,這次是意外狀況,不用專門做起搏器。可是,如果再出現一次這種情況,就必須要手術了。”主治醫生薑教授告訴他。
“她現在這個樣子怎麼能手術?”霍漱清道。
“是的,病人的狀況很難進行這種手術,所以我們在想其他的辦法來替代手術方案,但是,眼下最要緊的就是要讓她醒過來。如果可以醒過來,可能一切問題就都會迎刃而解,繼續這麼睡下去的話——”薑教授道。
“腦死亡,是嗎?”霍漱清歎了口氣。
如果真的是腦死亡,那就是一個,死人了!
他的丫頭,怎麼會死?
夜晚的玉湖邊,晚風習習,似乎幾千年的風月都在眼裏流轉而去。
“啊,糟了。”女孩突然驚叫道。
“怎麼了?”霍漱清問。
“我哥的短信——”女孩趕緊把手機掏出來一看,是方希悠發來的,說覃逸飛在等她。
“是希悠姐姐發過來的,我們趕緊回去吧!”女孩道。
“對,對,對,回家回家——”霍漱清笑了下,趕緊發動了車子。
回家,回家嗎?
到了曾家,霍漱清把車子停在巷子外的路邊,送了女孩走進家門。
羅文茵已經回來了,覃逸飛趕緊跑出來。
“迦因,你沒事吧?”覃逸飛道。
“我能有什麼事兒?”女孩笑著說。
抬頭一看,卻見哥哥、希悠姐姐,還有母親都在客廳門口看著他們。
“媽——”女孩跑到媽媽身邊。
羅文茵對霍漱清笑了下,道:“漱清,真是麻煩你了,這孩子,一點都不知輕重。”
“沒有沒有,曾夫人,她是一個人在家待的無聊了。”霍漱清道,“呃,時間不早了,我就先告辭了,曾夫人晚安。小飛,回家去?”
覃逸飛見霍漱清叫自己回家,可是迦因剛剛回來,他才不想回去——
“你回去吧,逸飛,今天你也挺累了,我們明天再一起玩兒。”方希悠微笑道。
迦因不解,不知道覃逸飛怎麼不想走,看著他。
曾泉見狀,趕緊攬著覃逸飛的肩,一起往門口走,道:“走吧,我們明天約,想好去什麼地方玩兒?”
覃逸飛隻好跟羅文茵告辭,跟著霍漱清一起離開了曾家。
隻有方希悠注意到迦因的視線一直在跟著霍漱清走,不禁在心裏歎了口氣。
離開曾家,覃逸飛忍不住問霍漱清怎麼和迦因去了棲霞山看煙花,為什麼不叫他?
“你,喜歡她,是嗎,小飛?”霍漱清停下腳步。
“當然!”覃逸飛承認道。
霍漱清的雙手,輕輕搭在覃逸飛的肩上,注視著他,話卻說不出來。
小飛喜歡她,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小飛都沒有變過,難道他要看著小飛這樣下去嗎?可是,他該怎麼說?
“小飛,我要帶她走!”他啟齒道。
覃逸飛愣住了,完全不明白霍漱清在說什麼。
“哥,你,你說的,什麼?”覃逸飛問,“她,她是誰?迦因嗎?”
霍漱清點頭。
覃逸飛一下子推開他的手,道:“哥,你怎麼可以這樣?你知道我喜歡她,你怎麼可以?”
“對不起,小飛!”霍漱清說完,就轉身朝著曾家的院門大步走去了。
丫頭,我要帶你回家,我不能再等了,不能再在這裏等著你長大,不能繼續耽誤我們的時間!
覃逸飛沒有反應過來,他不知道霍漱清要幹什麼,不知道霍漱清說的“對不起”是為了什麼,可是看著霍漱清走到了曾家門口,他猛地明白了,霍漱清要去找迦因,他要去——
曾家的門鈴,在深夜裏再度響起,女孩已經和家人回去後院的臥室準備休息了,母親說她不能隨便打擾別人,說霍漱清很忙的,讓她不要去打擾,可是女孩隻是笑著不說話。
今晚,對於她來說是個很特別的夜晚,她去和自己愛慕的人一起看了煙花,他親了她的額頭,親了她的唇,他說要等她長大,他說——
可是,還沒走到臥室,身後就有個聲音傳來——
“丫頭——”是他!
女孩趕緊轉身,母親和哥哥還有方希悠都訝異地轉身看向聲音的方向。
他就站在月洞門口,靜靜望著她。
盡管走廊裏亮著燈,可是距離太遠,她根本看不見他的表情。
就算是看不見,她也能知道那是溫柔的注視。
覃逸飛追過來的時候,女孩也跑向了霍漱清。
不明所以的羅文茵和曾泉還有方希悠都走了過去,全都一臉驚愕地看著迦因被霍漱清抱在懷裏。
“丫頭——”他喃喃地叫著。
“嗯,嗯。”她歡快地答應著。
“我們,回家,我帶你回家,我們一起回家!”他注視著她那喜悅的雙眼,注視著那月光下瑩潔的笑容。
回家,我帶你回家!
月夜下,紫藤花瓣在晚風中翩翩飛舞著,落在發間落在衣衫。
“丫頭,我來帶你回家!”
丫頭,我來帶你回家!
丫頭,我來帶你回家!
她的腦子裏,這句話不停地回旋,似乎是回聲不停,又似乎是記憶的什麼地方裂開了——
“你,帶我,回家?”她的嘴唇顫抖著,清瑩的大眼睛裏,淚花閃爍。
他點點頭,目光牢牢地鎖定在她的臉上,語氣肯定又執著:“我來找你了,我們,回家——”
回家?
淚水,從她的眼裏倏倏落下。
他抬起手,輕輕地擦著她臉上的淚。
他的手指插入她那柔軟的黑發之間,聲音有些哽咽。
她撲在他的懷裏,閉上眼睛落淚。
“霍漱清,我以為你不來了,我以為你不來了!”
紫藤花長長的花枝隨風輕擺著,馥鬱的香氣包圍著兩個人。
似乎,是過去的一生,又似乎是未來的一世!
“···最曖昧的人最難忘記
因為還留下夢境
最浪漫的人最難清醒
不信誰無情
假如能像風和雨
彼此又疏離又親密
不問你不說的秘密
快樂會不會延續
紫藤花迎風心事日深夜長
越想逞強去開朗
笑聲就越啞
紫藤花把心拴在旋轉木馬
樂園已不還喧嘩
還念念不忘舊情話
愛情最折磨的不是別離
而是感動的回憶
讓人很容易站在原地
以為還回得去···”
可是,霍漱清,我們回去了!
“我們走!”她擦去眼淚,抓住他的手,開始朝著門口跑。
後麵的幾個人追著,叫著她的名字。
“我要走了,我要和霍漱清走了,我們要回家!”她回頭對他們笑著喊著。
她的笑聲,回蕩在這個古老的巷子裏,留下門口幾個莫名其妙的人站著看著遠去的他們。
霍漱清,我們,回家吧,回家吧!
晚風,輕撫著紫色的花雲在青色的古巷裏擺動,一下,又一下,巷子裏的一切,卻如同按了倒放的水墨畫一般,漸漸地越來越淡,最終,那青色,和紫色,還有巷子裏的人,全都變成了一片白色,漸漸消失。
又是一個夜晚來臨,蘇凡已經從ICU轉了出來,
她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這幾天都沒有再出現過那天的症狀,整個人平靜的不得了,就像以前一樣的睡著,儀器指標什麼都正常。
夜色裏,霍漱清再度拖著一身的疲憊走了回來,馮繼海幫他脫掉了厚風衣掛在衣櫃裏,他和平常一樣地洗了個手,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拉著她的手,親了下她的手背。
“今天還是老樣子嗎?”霍漱清問張阿姨。
“醫生說,檢查的結果說明蘇小姐的神經活動正常,可能,可能就快醒來了!”張阿姨答道。
不光是她,就是站在門口的馮繼海,也記得這句話已經聽了好幾天了。
霍漱清苦笑了下,歎了口氣,擺擺手,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張阿姨背上包,走到門口回頭看著床頭燈照著的霍漱清,鼻頭一陣酸,忙轉身邁出腳步,和馮繼海一起離開。
“丫頭,冬天來了啊!今天下雪了,你不是說想要和我一起去堆雪人嗎?你要是再不醒來,我就要帶著念卿去了,我們,我們就不理你了,知道嗎?”
他的嘴唇,幹幹的,磨蹭著她的臉頰。
而他的手,就在這一刻,突然感覺到了什麼東西在動。
霍漱清猛地抬起頭,盯著自己手中那顫抖的手指。
“蘇凡,蘇凡——”他叫著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霍漱清,我要回家,你,還在嗎?
霍漱清,你在哪裏?為什麼我什麼都看不見?
她的腦子裏,模模糊糊搖晃著一個身影,她看不清,想要追上去,他卻越走越遠。
霍漱清,不是說好要等我的嗎,為什麼你又走了?
她全身無力,想要去追他,卻怎麼都追不到,癱坐在地上,無聲地落淚。
難道這一生,就注定了這樣不停地追逐與失望嗎?
淚水,從她的眼裏滾了出去,沾濕了他的臉頰。
他猛地鬆開她,怔怔地盯著台燈下那流淚的臉龐。
哭,哭了?
哭?
他的腦子裏,突然一片空白。是他的幻覺嗎?是因為他太想要她醒來了,所以才出現了這樣的幻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