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叫做流年不利,蘇青覺得特貼切。
這不,從火車站到這兒,一個小時還沒到的路,車就在半路拋了錨。
世珍罵罵咧咧地招呼她下去,又是看輪胎又是打電話。這是在立交底下,旁邊一片兒的荒野,就一加油站裏麵還亮著一盞不知道多少年前掛上的白熾燈。
遠遠看去就像墳地裏的一簇磷火。
世珍兩腳踹輪胎上,狠狠往沙塵漫天的公路上跺了跺,把脖子往大衣裏縮:“媽的,真他媽冷啊!”
“節省點兒體力吧。”蘇青去旁邊的販賣機裏買了兩罐熱咖啡,一罐遞給她,一罐開了自己喝。
兩人雙手捧著熱咖啡,出奇一致地歎了口氣,兩眼放空,望著燈火闌珊的大馬路發了會兒呆。
猶如兩隻窮途末路的寒號鳥。
半晌,世珍問她:“怎麼辦?拖車的打不通。”
蘇青說:“找人來幫忙吧。”
“你丫說的輕鬆,找誰啊?半夜12點了!”世珍手指狠狠戳表盤上,過後又泄了氣,一陣長籲短歎。
蘇青囁嚅道:“對不起。”
要不是來火車站接她,她也不會這麼倒黴,陪她一塊兒在這鬼地方受凍。
看她一臉受氣小媳婦的模樣,世珍又不忍了,摸摸她腦袋,愛憐地摟住她肩膀:“哪能怪你呢?”
兩人又是一陣歎氣。
這時,那加油站裏遠遠有人嚷道:“我這大老遠的過來,您好歹也泡點兒像樣的茶啊。品茶色香味,這第一關就次,聞著跟燒焦的老樹根似的,還怎麼下得去嘴兒?”
聽到這聲音,兩人都是一怔,齊齊扭頭。
加油站後麵就是一排用來待客的矮房,有人從裏麵踩著軍靴出來,往黯淡的燈箱底下一靠,懶洋洋地點了一根煙。風太大,火太小,他低頭利落地甩兩下。
火星子旺起來,照得他手指修修長長特漂亮。
“沈爺,沈爺,真對不住。”經理拱手作揖,一路賠著笑臉,“本來東西是今天到,可物流出了問題,這就耽擱了。要不您明兒來?”
沈澤帆看看他,覺得挺新奇,眼神像在說,他竟然讓他等——笑一聲,又低頭抖抖煙:“您當我這時間都是白來的?”
經理尷尬笑笑:“哪能啊?可是,這東西……”
“您就自個兒攢著,當我送您養老的。”說完這話就往外麵走,幹淨利落,半刻也不留。
“別啊,您這麼走了,老板會宰了我的。”
“那是你的事兒。”
經理急得滿頭大汗,在後麵追,又不敢追太緊,哭喪著一張臉,簡直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世珍在不遠處看著來氣,撇撇嘴:“德行!就會欺負老實人。”
蘇青深以為然:“仗勢欺人的王八蛋!”
聲音其實不大。隻是沈澤帆素來耳聰目明,隔著百米都聽了個一清二楚,轉身就望過來。
蘇青和世珍齊齊站直了,說時遲那時快,兩人都往臉上堆了滿滿的笑:“帆哥好!”
聲音響亮。
沈澤帆手都按車門上了,看到她們,眼底露出訝異,笑了笑還是折返回來。
他穿的是身常服,肩膀寬展,腰背挺拔,雙腿倍兒長,轉過臉來對你笑的時候,修眉朗目,唇紅齒白,人模狗樣的架勢還真像那麼回事兒。
這廝長得像他媽媽孫芙君,不說話不發脾氣的時候,還挺斯文,看著就很有修養很有內涵。
一眼就是富貴人家出身的公子哥兒,出身好,見識廣,有氣度。
當然,前提是不發火的時候。
到了近前,沈澤帆目光上下一打量,施施然笑了:“你們這是怎麼了?笑得跟朵菊花兒似的。”
蘇青和世珍心裏一堵,嘿嘿傻笑著不發話。
你丫才像菊花!
這麼僵持了會兒,沈澤帆往她們那車看了一眼,樂了:“拋錨了?”
世珍雙手一拍:“您真是慧眼如炬啊。那個……您這是要往哪兒去啊?方不方便載我們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