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凱旋弱女悲(1 / 2)

更鼓敲過三遍,最後一批天青霓渡終於起缸,瑞芙記染坊一時布浪翻卷,流霞倒掛。賬房裏算盤劈啪作響,擠滿了女工,辛苦一月,終於能領到工錢,眾人臉上都神采奕奕,隻有一人除外。

“陸雲朵!”

聽到自己的名字,雲朵兒從角落裏走出來,賬房徐頭也不抬,左手打著算盤,右手麻利地勾起一吊錢塞在她手中。

“總共是一千文,拿好了!”

出了染坊,雲朵兒疾步行著,一千文銅錢沉甸甸地墜在袖中,她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昨天夜裏,灑掃時不留神,摔壞了繼母的玉簪,她心裏害怕,便將斷簪藏於身上,隻待今日發了工錢,趕著打支差不多的放回去,或許能免過一場毒打。

至於工錢,隻得先找好姐妹小鷲借了交給繼母,以後再慢慢還上。

從張玉匠那裏出來,已是日落西斜,那斷簪雖是次等料子,也不止值一千錢,雲朵好說歹說,又答應賒賬,張玉匠才勉強替她打好。

看看日頭,雲朵兒知道再晚便趕不及回去做飯,鐵定要挨罵,連忙加快腳步,誰知剛到巷口,竟過不去了。

道路兩旁被人潮擠得水泄不通,中央大道上,軍旗獵獵,鐵甲烏烏,一隊高頭大馬迤邐而來,馬上人個個神采飛揚,說不出的威風神氣。

人群議論紛紛。

“雖是京城,卻也許久不見這般萬人空巷的情景了,不過是打了個勝戰,就這樣威風?”

一老翁撚須歎道。

“你們年輕後生哪裏知道,當年謝氏與先帝爭天下,節節潰敗,隻剩一支人馬退居沛城,沛城北靠遼國,謝公依仗遼王庇護,自立為王,自此沛城二十年未破,內擾邊疆,外勾敵國,早已成了本朝心頭大患,此次秦百越秦大將軍光複沛城,可稱得上青史留名了!”

有人冷笑。

“秦百越隻怕老不中用了吧?我聽說此次能夠得勝,靠的全是他的門生晏初,秦公不過是占著這個年輕人,才邀了首功一件。”

“晏初?啊啊!可是那個驍勇善戰足智多謀的晏初?年紀輕輕,已官拜少將,聽說偏還生得頗有姿色,不似習武之人呢!”

“快看快看,那邊打馬過來的不就是他?”

眾人一擁而上,雲朵兒十分好奇,一時忘了趕著回家,也隨眾人望過去。

撲簌簌亂紅如雨,明晃晃仿佛似夢。

那人騎在馬上,雕翎戎裝,白皙麵容半掩在銀盔軟胄之中,薄唇緊抿,目似清泓,五官細致堪比精雕,一旁身騎黑馬的銀須老者與他說話,他便垂目聽著,不時微笑點頭,極其謙遜。

若不是腰間懸著的那口青霜長劍,簡直讓人難以相信這樣一個舉止文雅,長相秀麗的年輕人是怎麼馳騁沙場殺敵的。

不知是誰咂嘴感歎。

“流星一騎踏都門,殺破九泉日月昏,寒劍青霜猶帶血,晏郎銀甲不沾塵。今日一見,果然不凡得很!不凡得很!”

雲朵兒直愣愣地仰著頭,心中充滿豔羨和崇拜,這位年輕將軍不僅生得好,氣勢也和他們這些草民截然不同,分明是俊秀得有些女氣的長相,卻讓人不敢生出半點褻瀆的念頭來。

或許是見慣了粗獷的將士,突然看到這樣一位俊美的將軍,人群瞬間沸騰起來,爭先恐後往前擠,雲朵兒被人浪推得一個趔趄,剛打好的玉簪竟飛出袖袋,落到地上。

雲朵兒連忙蹲身去找,無奈人多腳雜,她眼睜睜看著簪子被越踢越遠,急得幾欲落淚,全然不顧泥灰,滿地亂摸,手指剛觸到簪身,背後不知被誰推了一把,連人帶簪滾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