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涵還在回味胤禟給她下的斷語,的確,她就是這樣,在胤禩麵前才能真正的釋放自己。為什麼不自覺的選擇與胤禩相愛,而不是旁的人,或許這就是最好的解答。可究竟哪個才是真實的墨涵呢?她自己也有些分不清了。人說部部史書血淚流,《舊唐書》——熟悉得已成為墨涵思想的一部分,數不盡的相爭、相殘,父子、母子間,夫妻、手足間,君臣、同僚間,落敗者的境遇哪裏是慘不忍睹可以涵蓋的。陪著她重新活過來的《舊唐書》卻讓她無法如從前那樣超脫物外的生活了,禍福總是如此結伴而至。得失、成敗,就在翻雲覆雨間,隻要有命活到雍正年,她可以欣然隨胤禩赴死,卻不忍眼見他的屈辱。
試圖改變曆史的惡果墨涵是已經領教了,可坐以待斃是她做不到的。或許在二者間將會有折中的破局之子?至少她要去竭力嚐試。
胤禟是個很好的合作夥伴,他有野心,卻能審時度勢毫不急進;他有謀略,卻屬難登廟堂之良策。他必須選擇一個最佳的代言人,去獲取成功,從而滿足他政治上的成就感。墨涵隻一句話就讓他相信自己是真的了解他的欲求:“你要做功成身退的陶朱公!”而讓他願意與墨涵私下運籌的是她的另一句:“居安思危,思則有備,有備則無患。”
“墨涵,你的野心很大。他日,你要容得下綺雲!”胤禟也有放不下的,他能看出墨涵的變化,很多人都能明白,或許最瞧不清的就是胤禩。
“言之過早,先有馬革裹屍的魄力吧。”墨涵倒希望真如胤禟所說,自己是為了野心,那樣就沒有痛苦了。她不過是不願胤禩、胤禟任人宰割罷了,胤禛的承諾,墨涵實在是沒有把握。
還有那個遊戲的決策者,墨涵想到昨日乾清宮應對,回味起來,老康幾次也是動了殺機。能回到絳雪軒與胤禩重逢實在是冥冥中有天照應。或許她錯就錯在這聰明二字上,胤禟給她說了承襲噶布喇爵位的恩旨,她就把老康的心思揣摩得八九不離十,才有了與胤禟的密謀。當李德全宣旨後,隻怪西五所離著乾清宮有足夠遠的距離,遠到讓墨涵有充裕的時間去考慮如何為自己解圍。這樣的周密思慮就注定她把自己置於一個險象環生的境地。
那道恩旨實在古怪,其一,有心過繼加恩不會等到此刻;其二,不從近支選人,卻是同姓不同宗之人;其三,墨涵是知道索額圖必定要倒台,新選的宅子特意遠離索府。恩是加給墨涵的,要讓她算是脫離索府的幹係,不受牽連,人情卻是給了太子,選了太子的人進爵來拘著墨涵。為什麼三十七年塞外,墨涵犯了錯,老康還賞了不少的書,那些書沒有哪本是適合女孩子研讀的,全是治國方略之類,《鹽鐵論》《資治通鑒》《張文忠公全集》,墨涵將如今這旨意一合,難道是要將她許給太子?除此,別無他解。
一進去磕頭請了安,老康倒要墨涵站起身回話。
墨涵還鮮有機會這樣看老康辦公的樣子,這可是看《鹿鼎記》之前她就崇拜的皇帝。老康的優秀革命史她是熟悉得很的。案幾上折子一大摞,卻不及書多。太子已經監國多年,非軍政要件,老康該是很少過問吧。奇怪的是,整個大殿連個伺候的人也沒有。
她窺探的同時,老康也在瞧她,脫了稚氣的臉愈發和仁孝後相似,而幾乎一個模子裏刻出的眼睛卻沒有那永遠溫軟的柔情,隻閃爍著無比的睿智,她還不及十八,來日不可小覷。
“十四阿哥曾向朕懇求,要討你做福晉。”老康的聲音是威嚴的,不容置疑的。
墨涵倒是氣定神閑,不當回事的答道:“回皇上,那不過是十四阿哥年歲小時的玩笑話!”
接下來的話卻讓墨涵分不清是責難還是玩笑,那聲音裏有揣摩不盡的心機:“那你邀著四阿哥夜遊遛馬也是玩笑話?八阿哥的玉又怎麼到了你手上?當初在靈堂吵著非胤礽不嫁的又是誰?”
“承皇上恩典,墨涵入養內廷,各位阿哥,墨涵皆作兄長看待,絕無癡心妄圖婚配。墨涵願終生不嫁,去景陵為先仁孝皇後守陵。”可墨涵還是一味的鎮定自若,自以為圓滿的陳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