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之趕到醫院的時候,張青躺在重症室裏據說已經快不行了,而侯在門口的,是他數不盡的小情人小老婆。
粗略掃一眼,基本上都不認識,大約也不認識他,並且壓根就沒把匆匆趕來的他當回事。
沒錯,在這群嫩的出水的美少年美少女裏,顧衍之乍看之下就是個毫無魅力的中年大叔,人過三十,穿著樸實,麵色蠟黃,兩眼腫地像核桃一樣。
“請問,是張先生的愛人嗎?”擋在重症室門口的小護士小心翼翼地問了他一句。
“是。”顧衍之回答道,這聲音他認識,剛剛那通電話大約就是這個小護士打的,否則,他恐怕連張青現在的情況都不知道。
一句話,瞬間點燃了門口所有少男少女的目光。
同時,重症室那扇厚重的大門也被人被確認了他身份的小護士打開了,沉重的氣息和重症室特有的味道撲麵而來,顧衍之微微一頓,轉而衝小護士點了點頭,然後走了進去。
見狀,門口的小三小四小五們瞬間炸了,他們聽說張青出車禍之後就立刻趕到了這裏!一路上賣盡力氣掐腫了大腿哭花了妝,好不容易趕到卻連門都不能進,隻能在門口大眼瞪小眼坐了快兩小時。
所以怎麼也沒想到,剛剛來的那個長相平平的老男人居然就直接進去了?而且還說是張青的愛人?怎麼可能!張青的愛人不應該是……不應該是連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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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邊的動靜無一例外都被重症室的大門隔絕了,房間裏麵非常安靜,除了床上躺著的張青以外,還另外站著兩個人,一個是張青出事時正趕去見的朋友蔣琛,還有一個,就是張青心裏的白蓮花朱砂痣,連墨。
連墨看見他的時候表情有些意外和厭惡,似乎是很詫異他怎麼會這麼快趕到,不過轉而又想到了什麼,還是站起身走到小隔間來,小聲叫了一句奕哥。
顧衍之在這個世界叫王奕,是張青在經濟利益下的婚姻對象,守了有將近十年活寡,在張青心裏,恐怕連連墨的一根腿毛都比不上,但卻是他名正言順的法定配偶,是以,在臨死前,張青肯定是要見他一麵的。
想也不想地略過連墨快步走了進去,假裝看不見他突然僵硬的臉色,顧衍之衝靠在牆壁邊的蔣琛點了點頭,然後坐在了張青的病床邊,看著這個身上布滿傷痕的男人,他似乎花了很長時間才接受了眼前的景象,好半天,才抿著唇伸手握住了他放在床邊的手,發出來的聲音幾近沙啞,“青哥,我來了。”
小隔間的連墨目光登時一涼,當即就想走到房間裏來,卻被蔣琛攔住了。
一直以來張青和王奕之間的感情蔣琛都看在眼裏,十年,王奕一直都在耐心地等著張青,永遠都在原地為他守著一個家,但張青卻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一次他,而王奕所擁有的才華,也曾一度是被蔣琛看好的,雖說他對張青甘願放棄才華的執著讓蔣琛看不明白並深深感到遺憾,但私下裏依然幫襯過王奕不少。
而他的能力和身份,讓連墨起初並不敢甩開他,隻能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目光帶著憤恨地看向顧衍之。
說來也奇怪,從車禍到搶救再到下病危通知單一直昏迷不醒的張青,在聽見顧衍之的聲音時,卻突然眼皮一動,隨後緩緩睜開了眼睛,用那雙渾濁的眸子吃力地看了他一眼。
眼淚瞬間奪眶而出,顧衍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張青的手,啞聲道,“青哥……”
張青動了動眼睛,目光定定地看了顧衍之很久,才眨了眨,幹燥的嘴皮蠕動了片刻,卻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
看見張青醒了,被蔣琛攔著的連墨再也忍不住地衝上前,就站在顧衍之的身後,也小聲叫了一句青哥,但是張青卻沒有看他。
“青哥,你別出事,你出事了,你出事了我怎麼辦……”顧衍之仿佛聽不見連墨的動靜一樣,眼淚一串串地往下掉,那張本來就過了三十的臉,看上去就好像一瞬間又蒼老了十歲一般。
可能是人之將死其行也善吧,張青沒有殘忍到在顧衍之麵前看連墨,努力了很久之後,甚至還小聲叫了一句小奕。
這句話一時間仿佛戳中了顧衍之的全部淚點,他眼淚瞬間掉的更厲害了,即將失去愛人的痛苦在他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一字一句到,“我,我在呢青哥,你想要什麼,你,你說。”
這是王奕卑微地愛了十年的男人,在將死的時候,第一次這麼溫柔地喊他的名字,第一次認真的看他。
顧衍之一邊想,一邊抽泣道,“青哥,青哥我知道的,之前是我,我太執著,那張,那張離婚協議書,我,我會簽,之後,之後你名下的財產,我也不會動,都,都會給連墨和他的孩子的……”
一句話,張青的眸光瞬間就亮了,連都快成黑麵神的連墨,臉色也忍不住一喜。
那頭的顧衍之卻仿佛什麼也沒看見,依然哭的盡興,他瘋狂地回憶著這些年來王奕對張青的愛意以及種種舉動,醞釀了快足足有半分鍾,才抬起哭的有些紅腫的雙眸,爆發全部演技,聲淚俱下地問了一句,“但是,但是青哥你告訴我,我們,我們結婚十年了,你,你真的沒有愛過我,哪怕一瞬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