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他,已經把墨鏡取了。
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腳,那些人站的站,坐的坐,卻不太靠近於他。
是小北,化成灰我也記得他。
那眉,那眼,那五官,還有那一雙手,我怎會不記得。
他的手覆在我的眼皮上,是溫熱的蠢動。
“陌千尋。”經理催我了。
我這才回過神來,隻是眼前卻是一片濕糊糊的。
“陌千尋。”經理仔細一看我,也嚇了一跳,然後輕拉我的手示意我出去。
他就在人群裏,我不舍得離開,我多想再看他一眼。
經理讓隨行的一個酒店人員把我拉出去,淚,像是失禁的水龍頭一樣,不停地滑下。
她出了來便說我:“陌千尋,你是怎麼搞的,要是嚇著這個貴客,你我都負擔不起。”
“我。”要開口說些什麼,卻是有千斤重一點。
“怎麼就哭了?是眼睛不舒服的話,可以請個假去看看,小林小林。”她對著對講機呼叫。
“經理。”沙沙的聲音從她的對講機裏傳出來。
她看我一眼說:“小林,你現在到vip客房來,陌千尋現在有些不舒服,不宜呆在vip服務部。”
“是,經理。”
我搖搖頭:“經理,我沒什麼事。”
“你看你淚流得,你還說沒有什麼事,不管你有什麼事,你都不可以帶到工作上來,客人來這裏可不是來看你流淚的,我們酒店工作人員不管什麼時候,不管你什麼心情,你都必須得笑著迎接客人。”
“我明白,對不起。”的確是失控了,看到他的那刹那,眼淚就不是我所能控製的。
如今,心還在蹦跳著。
小北啊,是小北,活生生的小北,不再是夢裏想到的那個他了。
他居然還活著,我不相信世上會有這麼相像的人,相像得連氣場,氣息都這麼的像。
可是他抬頭看我,那眼神卻又是如此如此的陌生。
小北,是不是你忘了我。
我跑去一樓跟前台的人搭訕,拿了二盒水果給她們問到了十號客房貴客的名字。
紀小北。
知道的一刹那,忽爾又真的想哭。
曾經我愛你,愛得那麼那麼的深。
我心跳了,如一盤的珠子落地,早就不知散落成了什麼樣。
五點下班,我卻不想走,想多看他一眼。
小北,他離我這麼近這麼近,近得可以去觸摸,近得可以仔細地看著他,就覺得那是一種幸福與快樂。
你沒有死,真好。
我沒有再去給我的墓碑上過香,我不想去,我覺得你不應該是死了的,我覺得手眼通天的小北,還是活著的。
你爸爸可以設計我們一次,也可以再一次是不是?
手機在震動著,林夏沒有等到我出來,就打我電話了。
我閉上眼,長長地歎息一聲,不能再想得太多了,我是個有夫之婦,我有家,有孩子了。
我和小北已經不再是同一類的人了,苦苦地一笑,收拾了東西去換衣服才出去。
豔陽還高照著,出去外麵走上一段路,林夏的車就守在那兒了。
低調的黑色房車,裏麵的空間大,他說這樣我和小宇坐著才會舒服。
上了車,他沒有馬上就開,而是笑笑彎腰過來,給我接上了安全帶。
每天那麼習慣而做的事,現在竟然都忘了。
“我來就好。”
“扣好了。”他發動車子:“今天我們出去吃飯吧,小宇去爺爺奶奶家裏了,咱們好好地吃個大餐,想吃些什麼?”
“倒也沒有什麼想吃的,林夏,不如回去吧!”
他從車鏡裏看我:“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
“嗬,有你喜歡吃的演唱會,吃完就過去,阮離說那附近有個不錯的餐館,值得去試試的。”
我實在是沒有心情,但是不想拂了林睡的一翻心意。
他把車裏的收音機開了,正巧放的劉若英的歌。
一曲完畢,主持人愉悅動聽的聲音說:“奶茶的歌,一向是這麼的動人,今天晚上八點奶茶在北京的演唱會,同樣精彩,喜歡奶茶歌的朋友們可不要錯過了。”
我往時聽歌,聽得比較少,但是恰逢上劉若英的,都會認真地聽一聽,我喜歡她的歌,也喜歡她淡如菊的氣質。
“便是她的演唱會。”林夏笑:“正好敬之他們單位是舉辦方,聽聞你喜歡就給了二張票。”
“林夏,我們不要去聽演唱會,我們也不要在外麵吃飯,早點回家好不好?”
不想去聽了,我喜歡她的歌,喜歡她的人,緣於那首為愛癡狂。
那曾經見證了我和小北多刻骨銘心的愛,林夏,不必為我去做這些。
他也不問,我說了二次不想去他就不會勉強我。
車子往家的地方去,今天放了何媽的假,黑漆漆的一團。
他開了燈,我把鞋脫下放好,把包放在沙發上就去廚房看:“林夏,我做二個菜。”
“不舒服便不要做菜了,我打電話叫外賣也是一樣的。”
“有挺多菜的,沒關係我們二個人吃,還是可以應付得來的。”
就炒了二個菜,鹹得要死但是他一句也不抱怨,倒了杯溫水夾了菜去泡一泡就夾給我:“你少吃點油膩的,對身體好。”
“嗯。”
“論文寫得如何了?”
“還在寫呢。”
“一會吃完就去看看,沒關係慢慢來,等你寫出來了我給你理理。”
我一笑:“好啊,我去洗碗。”收拾了碗筷進去洗。
坐在書房裏打開文檔,一個字也寫不了。
小北那麼真實地在我的眼前浮現著,心裏酸酸澀澀的,點開了我的那個秘密文檔。
我和小北一塊的照顧,在西安,在西藏,在我們自已住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