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沒了以後的趙小初又在床上躺了將盡半個月，半個月裏，聽下人說流煙閣的女主人如何得寵，而那一位的尊號，便是如雷貫耳的息旻夫人。
這日天氣晴好，趙小初就並未出門，偶爾出來有些頭暈，木棉說：“您身子還沒好利索，快點回去吧。”
趙小初坐在一塊被太陽曬暖了的石頭上，呆呆地看著遠處的小池塘，小池塘上麵一層厚厚的積雪，幹枯的柳條垂下來，仿佛都凍在了湖麵裏。
趙小初感到前所未有的蕭條，她托著腮，說：“木棉，我要走了。”
“走？您去哪？”
“不知道，我要離開這裏。”
木棉小心地問：“您是要去找太子裴翊嗎。”
趙小初苦笑著搖搖頭，不可能的。她絕對不會再去找他，她還有什麼資格。
木棉問：“那您準備去哪裏啊？”
“哪裏都好，找一個沒人的地方，種點菜，一個人快快樂樂地過完這一生。”
木棉歎了口氣：“夫人，您別看前幾日大人對您……其實他非常珍重您的，其實他……”說到一半，終於覺得這番說辭就目前來看，實在勉強，如鯁在喉，無法再說出半個字。
趙小初閉著眼睛曬太陽，一片陰影擋住了她，她往左挪挪，陰影也往左，往右靠靠，陰影也往右，趙小初睜開眼。
眼前的人似笑非笑，有一副雍容華貴的好相貌，木棉結巴了半天：“息旻……息旻夫人！”
不算陌生的陌生人。
屋子裏的女人，看著十分年輕，不過是二十五六歲的模樣，性子卻像是四五十歲的優雅和沉穩，梳著流雲髻，一綹細發垂下來，顯出脖頸的弧度。
趙小初曾經聽過木棉說起她的故事，可是見到真人，還是第一次。
房間裏沒有其他人，她原本在曬太陽，張開眼，看到息旻站在麵前，一身火紅的鬥篷，更襯得人嬌美如花，頭上的步搖微微顫動，那步搖，趙小初看著眼熟。
仔細想想，原來是當時在居翠閣，令鐸親手給她戴上，如今想起來，隻覺得萬分諷刺。息旻看到趙小初，一雙明媚的眼一笑：“我想你應該聽說過我，你可以叫我息旻。”
流煙閣裏的息旻夫人，木棉嘴裏已經瘋了的息旻夫人，一百年以前鬼王的愛妃，此時此刻，活生生地站在她麵前，氣度優雅，顯然經曆了上百年，很多事情漸漸沉澱下來，成為她性格的一部分。
息旻拿出一個長條的紅木匣子，打開來，是一棵山參：“聽說趙姑娘今日身體抱恙，想起來前不久大人送我的山參，想著擱著浪費了，剛好送過來給趙姑娘補補身子。”
說來可笑，趙小初叫她息旻夫人，她也是被令鐸明媒正娶進檀華居的人，她為他懷了孩子，為他流了產，到頭來，舊情人還是居高臨下，叫她一聲趙姑娘。
趙小初微微低頭：“多謝息旻夫人的美意了。”
“趙姑娘身子弱，原本就應該好好養著，不過我奉勸一句，人呢，最好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到頭來算不清自己的位置，反而坑害了別人。”
似乎是看出了趙小初的不解：“那一日你暈倒在如意樓外，你可知如意樓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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